第二天早晨萨拉再次来到警局,负责问询的是特里和特蕾西,这让她如释重负。她于是问道。“那个大男子主义的侦缉总督察丘吉尔呢?”
“去参加高层领导会议了,”特蕾西耸了耸肩,“我想如果贝特森督察……”
“是的,很好,谢谢,”萨拉抽动着疼痛的嘴唇,想要做出个感激的微笑,但下巴上的所有肌肉都很僵硬。
特里在萨拉的对面坐下。“昨晚休息得如何?”
“很好,谢谢。”萨拉又试着微笑了一下,这次没那么痛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如何,她已经试着用化妆品遮盖瘀青的下巴,但还是没法掩饰自己因肿胀而半睁的眼睛。
“我很高兴你感觉好多了,能来警局。”特里将一张纸顺着桌子滑过去。“不会很久,我们只是需要你的声明,好确认你昨晚的陈述。”
“是的,我一直在考虑此事。”萨拉咬着嘴唇。“我不想控告他。”
“什么?”特里盯着她。“这是严重的性侵犯案。”
“但我还活着。”萨拉很庆幸面对的是特里,而不是昨晚羞辱她的那个傲慢的傻瓜。她尽量吐字清晰,措辞有说服力。“你瞧,特里,我当然很感激你们救了我——非常感激。但因为你们的到来,没有实质性的犯罪发生,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被强奸,实际上,我也没有遭受严重的伤害,除了这只眼睛和下巴,而且下巴只是瘀伤,没有骨折。受伤害最大的是我的自尊心,我不认为审判可弥补什么,实际上,召开审判只会弄巧成拙。”
“但是……”特里迷惑不解。“我们当场抓住了他!我就在那里,4名警官都看见所发生的一切了,这是板上钉钉的犯罪。”
“这么说,他承认了?”
“呃,还没有,但他必须承认,没有选择的余地。”
“加里仍能拒绝认罪,特里。他会这么做的,就是为了羞辱我。相信我,我了解这个人,我曾是他的辩护律师,你还记得吗?”
两名警探哑口无言,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两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特里满腹狐疑,他喜欢这个女人,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在那场诉讼中她明知加里有罪却处之泰然?她昨晚去他儿子家究竟干什么?
萨拉打破了沉默。“加里说了什么?你最好告诉我。”
“他……声称双方是自愿的。他说是你约在那里见面的,你喜欢……粗暴性爱。”特里感到有些难为情,但萨拉好像不感到震惊。难道加里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然后你说什么了?”
“当然说我不相信他。我亲眼见到了所发生的一切,萨拉!我们都看到了。”
“是的,我非常感激你们的营救。”萨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你心中还是有些许疑惑,是吧,特里?”萨拉转向特蕾西,“也许你也是。你们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你们是正派人家,但一个男人说了那样的话,你们也会怀疑,对吧?”
“我没有,纽比夫人,”特蕾西·利瑟兰很坚决。“我能看到你脸上的瘀伤。他是痴心妄想,没人会相信他愚蠢的谎话!”
“没人会吗?”萨拉叹了口气。“如果他拒绝认罪,我就必须出庭作证,这对任何一个强奸案受害者来说都够难受了,但事情还没这么简单,这不是一桩普通的案件,这会轰动一时!别忘了我曾是他的大律师!通常情况下,强奸受害者的姓名是不会被媒体刊登出来的,但在这个案子中,我的身份是肯定瞒不过那些报纸:毕竟,我曾经在一桩强奸案的公开庭审中为这个男人辩护过。他的律师会问我,我是否为了——你管那叫什么来着?——粗暴性爱和他幽会!天啊,特里!这就像是向鲨鱼池中扔肉,媒体肯定会一哄而上,争相猎食。然后他们就会发现我的儿子也被控强奸和谋杀。这将成为本世纪最为轰动的犯罪故事!各种八卦小报上都会有我的名字,他们会在我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安营扎寨,让我头戴假发套,身穿长袍和内衣,让他们拍照!你真认为那是我想要的吗?”
“你想再次让加里逍遥法外吗?”
“特里,我现在就想亲自阉了他。但事实是,我必须考虑自己的处境。我是受害者,你还记得吗?在性侵犯案件中,警方不是应该顾及受害者的感受吗?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提起诉讼。好吗?忘记这一切吧!”
特里再次努力说服萨拉。“你瞧,萨拉,后果也许不会那么糟糕。他的借口非常荒谬,我们会在审讯时揭穿他,让他认罪,那样你就不必出庭作证了。”
“这仍然是个轰动性的新闻,不是吗?即使他认罪了,还是如此。记者们不是傻瓜。”
“也许不是,但至少能将他关进监狱,否则他还会去伤害其他无辜妇女,就像在你之前还有雪伦·吉尔伯特,以及其他人。”
“我们不能确定是他强奸了雪伦,特里。”萨拉看着特里难以置信的眼睛,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有这个可能,何况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这种可能性更大了,但事实是,当时的举证没能说服陪审团。那才是他脱罪的原因,而不是我用了什么邪招,你知道的。是你们没有铁证。”
“也许是那样,但我们现在有了,萨拉,我可以让你看看。”
“他强奸雪伦的证据?”
“是的。”
这次轮到萨拉吃惊了。“你们怎么现在发现了证据,而不是之前?”
“我们昨晚在棚屋发现了一些东西。”
“哦。”尽管萨拉惧怕他们会在棚屋中发现些什么,但在遭受如此大的创伤之后,她绝对想不到警方会发现和加里有关的东西。“什么东西?告诉我。”
“今天下午再来一次,我会让你看看。”
“为什么不是现在?”
“哈瑞拿去辨认了。他一回来,我们就用它们质问加里。然后就让你看看这些东西,告诉你加里作何反应。”
“你妈妈在家吗,小家伙?”
“是的。”小男孩抬头盯着哈瑞·伊斯比,“她在楼上工作。”
“你能告诉她来了个警察,想要和她谈谈吗?”
哈瑞本来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没想到碰了壁。这个孩子的脸上透着坚定和自信,令人无法相信他才7岁,只见他皱起了眉头。“她在楼上工作,”男孩重复了一遍,对自己没被理解而感到惊奇,“稍后再来。”
“不,等一下。”哈瑞及时将脚伸进门内。“我是警察,孩子,明白吗?你上楼告诉你妈妈有警察来了,我在屋里等着,好吗?”
“不可以……”但哈瑞已经进来了。他们在门厅尴尬地对峙着,哈瑞趁小男孩会将他推出去之前,侧步绕过他,走进了起居室,一个4岁的女孩正在里面玩洋娃娃。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卡蒂。”小孩儿扫了他一眼,继续用透明胶带缠绕一个娃娃的前臂。
“你哥哥叫什么?”
“韦恩。”
“我知道了。”韦恩在门口怒视着他,根本没有上楼的意思。哈瑞正要再试着和韦恩沟通一下时,听到有响动。这个有节奏、重复性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传过来。他们母亲的工作性质就不言自明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吧,等你母亲忙完,”哈瑞说着坐到了沙发上。“好吗?”
弹簧床有节奏的响声开始夹杂着叫喊和呻吟声。“你们的母亲经常工作吗?”哈瑞问道。
小女孩没理他,韦恩皱着眉,仍然想要把这个陌生人扔出去。
“你来之前应该先打电话,”他责备地说。
“下次会打电话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479386。”于是哈瑞记了下来。
他们无话可说了,就这么不自在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下楼梯,从前门出去了。而后一个穿着紫色缎纹睡袍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哈瑞·伊斯比时,停住了脚步。
“你预约了吗?”
“没有,”哈瑞笑了笑,“下次吧,怎么收费?”
“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雪伦抚弄韦恩的头发,对小卡蒂微笑了一下。“你们还好吗?”看到孩子们没什么急切的需要,她又看着哈瑞,将他打量了一番。“好吧,我现在不忙,如果你愿意,可以上楼来。我可以在那告诉你价格。”
在她的卧室里,哈瑞饶有兴致地听着雪伦介绍价格和能提供的服务内容。她身材修长、苗条,黄色卷发精心漂染过。当她例举完服务项目时,挑逗地对着哈瑞微笑,一只手搭在臀部上,另一只手摩挲着垂到面颊的一绺秀发。“有你喜欢的服务吗,牛仔?”
“也许下次吧,”哈瑞说着向他出示了证件。
“真他妈见鬼!”雪伦愤怒地转过身,“我没做什么犯法的事!”
“哦,没有吗?社会福利机构也许不这么认为。”
“我的孩子很幸福,不是吗?”一丝恐惧在她脸上闪过,“他们看起来像是没人照看的孩子吗?”
“如果我是冲着你来干那事的话,就没人照看他们了,”哈瑞一脸淫邪地说。“但很不巧,我不是——至少不是现在。你是雪伦·吉尔伯特吧,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不,我是利文斯通博士[1]。我还能是谁,你来之前就知道了。”
“好吧,”哈瑞开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些东西,将它们放在双人床上。“看看,吉尔伯特女士,我想知道你是否认得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