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就不得不从住宿的地方搬出来了,院长给了我三百块钱,算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我不是那种赖得住的人,衣服日用品两个包,我提到楼下放到保安亭里,我也顾不了它会不会丢,晚上必须得有个地方睡,小易的BB机又丢了,从傍晚到到晚上十点多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夜越来越深,我心里越来越慌。小美容师可能也是担心我没地方去住,在路边张望,我碰上了。看到她的男朋友我心里发悚,一个野小子,早就从她的嘴里听到她男友有点流氓阿飞行为,这一看确实不是一个懂事的人,看见我招呼也不打一个,自己一个人走了。
小美容师带我在黑洞洞的小巷子七拐八弯地摸索到了握手楼中的一栋,我被指在进门左手的一间房子里,里面昏暗的灯光看得出砖砌的墙壁,一块块的砖都没涂平一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在这市区中心还会有这样的巷子、这样的房子。
有一个女孩子在里面,听说话的声音正常,我崩紧的心弦放下了。小美容师走了,我和女孩聊了一会,她来海口打工不成,天亮就回老家去。房间里又闷又热,蚊子又多,她提议上楼顶去睡。
我们上到楼顶上,已有四五个男人睡在上面,我一下有些慌张,今夜是不是入了魔窟,但强力压制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胆小,还强作镇定地度了几步。光线很暗他们肯定看不出我的声色,我也装作不经意地叫女孩子一起下楼了。
太晚了,我忐忑不安了一会也就一睡到天亮了,那女孩已经走了,我也见不到有什么人需要给打招呼就自个找出路了。
小易不知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今晚我还得睡觉,这里是万万不能来了,这一夜能平安度过已是万幸了,一不小心一个踉跄就会使自己坠入万丈深渊。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就那么几步,应该感谢这平安的一夜,感谢小美容师,感谢那些模糊的面孔,让我还是原来的我。这一夜我将永远铭记,祝愿大家都幸福平安。
听说玉树村房子便宜,就去那里看看,我边找工作边找房子,小诊所也比比皆是,进了一家还看得过去的诊所一问,当问及我的简历时,我说到我一直尽心尽力却搞得走投无路,泪水不由自主哗哗直流,我赶紧离开,我是坚毅的,我不能找同情将自己陷入另一个漩涡。
看了一整天及至天黑算是找到了一间房子。两天没冲澡了该洗洗了,怎么冲凉房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大男人?原来这家住的都是民工,这不行,第二天继续找。
现在港澳期货上班的小满,她的一同事,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跟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同事同居在一起,那男同事的老婆孩子在老家,他们就租住在玉树村一简陋的房子里,收拾的算干净。那男的帮我介绍到不远处一人家,房间还可以,我算是安居了。
这是一个农家四合院,不过是楼房,如同任何城市郊区的居民一样,城市扩建的过程中土地被征收了,他们靠房租和分红过得悠哉悠哉。房东男主人谈起他们的泡妞经,要找就找个大陆刚到海口的,干净,不然惹一身病就有自己受的了;男人还是要有钱,摊上一个了,三天两头会找借口要钱,一会她家遭水灾了,一会她妈病了,一会她弟要上学了,不把你榨干不会罢休。
傍晚男主人拉上一套组合音响、电视机到路边市场播放卡拉OK。也如同任何城市一样,越是拥挤的残旧的地方人越多,为了便宜的房租,大家走到一起来了。晚饭过后,奔波了一天的人们从租住的民房里出来透透气,也为了消遣消遣,没有电视看就看看路上行行**的人,偶尔花几块钱一展歌喉不亦快哉。
“天地我笑一笑,古今我照一照,人间路迢迢,天要我趁早把烦恼甩掉。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这首歌一时间弥漫在我的周围,整理了我的心态,小易也联系上了,他也时常来我这里给我温情,偶尔也给我点钱,我平静的找工作、平静的一天又一天,我隐约中已厌烦这样无休无止的找工作、日复一日的没有尽头的上班,要是能有什么好藉口,不用上班了给多好啊!
我每天穿过这条人头攒动的街道,两旁的小店应有尽有。那时尚、新颖也不算贵的服装让我眼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香气扑鼻的小炒让饥肠辘辘的我直掉口水,忍!这也就是我最大的优势。少穿一点没什么,我已没有可张扬的地方去了,一路的朋友或者说认识的人都猴子搬包谷似的一个个丢了。吃两个馒头不一样饱饱的了。看匆匆而过的人们,不独是我一个人为了生存四处奔波。
年轻的我清爽简约,走在大街上也有人尾随在后,我感觉得出但我从来不多事,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到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住了,一个四十来岁稍矮稍胖的男士跟上来友好地对我说“你好,我跟在你后面好久了。”我笑笑不作声,他继续说到“你很有气质,虽然算不上很漂亮,可是很养眼,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看他的样子也算成功人士吧,我也就直言我正在找工作。“我们正在办一份杂志,是地产方面的,我是总编,我们也正在招聘人员。”办杂志,文学,我儿时的一个梦想,随几经变化,潜意识中对它依旧梦寐以求,我感兴趣到“能不能留个地址,改天我去拜访。”“好。”看得出他已没了刚才对我说话的兴致,也许是觉得已经套住了一头小绵羊欲擒故纵,也许是觉得我不如他想象的能干有钱能让他沾光,也许是我的‘正’让他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斜念。
反正找份工作不容易,我已由近及远地问遍了所有的诊所,象样的人够了,不象样的就自己吃住加病人都搅在一起。去那里试试也未尝不可,也许老天怜悯我给我开了一条天路。
我按图索骥找上了门,一女孩开了门,一套公寓房,客厅里地上、桌子上一摞摞杂志,显得很凌乱,女孩说经理不在,打电话帮我叫。
那人不一会就来了,对我如任何普通人一样,一边说“公司刚搬到这里来,缺人,东西还没整理好。”一边带我看看其它的房间,我知道小女孩在一个房间忙活着,“你来了帮我接电话、整理文件。”经理介绍着。
我暗喜,不过有些事还是要直白了好,我也不婉转地问“多少钱一个月?”
他更直白地说“多少钱都可以,房子都可以给你,你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男朋友在这里那就比较麻烦,我是想你来跟我在一起,我老婆去逝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上大学了,他们都是好孩子。”
我好笑,天上会掉馅饼吗!生活的艰难,我身边的老少配,还有不错的女孩沦为二奶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我能理解她们的选择,我能体谅他们的苦衷,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这谬论似乎成了定理,可我有我的骄傲,我是个人,我就得活得堂堂正正。
小易有他自己的事情,动不动就去广州、深圳、珠三角去了,一去就是好多天,不过有个他,我还是少了份骚动,多了份平静,我这人总是得过且过。
听说怡和花园大平公司的一个药店关门很常时间了,营业证失效了。我想把它转到手自己干,办个证要十来万?当然是黑市,白市办不到。我不信,决定亲自去办,难道这满大街的药店、诊所都是黑市办的,那要政府干什么,我倒要看看到底在什么地方卡壳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就到卫生局一个一个的部门去问,最终的结果是办证的事冻结了,半年之内不会解冻,那就是说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门。我想破釜沉舟,小易赚钱还是快,他也有本事去借,我想借表姐夫之手看有没有希望,结果还是空等一场,我只有回走那段路,一家家的诊所去试探,走的多了,一诊所的医生给我说有家诊所需要人。
诊所位于一待开发的空地前一排商铺中,这里显得人烟较少,斜对面的高楼大厦白天也没见多少人来往,夜晚那里的蓝天娱乐城分外娇娆。这排商铺多为餐馆、发廊,外观干净明亮,不愧为都市的一角。
诊所是一间三十多平方的长方形的平房。前半部分一边放一排两米高的药柜,另一边摆放四张躺椅供病人输液用,门口一张办公桌兼钱柜,有许多较贵的药也锁在里面,而药柜药架上是些便宜的药,如vitC、vitB、柴胡注射液,板兰根注射液等等,要么就是一些如菌必治、淋得治,先锋霉素等等的空盒子。后面半间房子靠前是一张残旧的妇科床,紧靠后窗是一张木板的双人床,床下有很多纸箱乱七八糟的。
主人医生夫妇在这里开了一年多,收入还很不错,就是小孩放在老家很不放心。女医生说她要回家去看小孩上学,她之前回去过一趟,小孩在姐姐家一年多了,一点都没长高,姐姐家的两个小子跟她一样大,动不动打她,所以要赶在开学之前回家照看小孩读书。这里病人较多,忙不过来,所以就要我来了。
我负责打针输液清理卫生,还承诺了接诊妇科病人。我初到时每天有一两个女孩子来这里,女医生给检查治疗,看得出那些女孩子都是从乡下出来的,东施效颦地把自己涂沫得不伦不类,幼稚加浅薄、风尘加沦丧把青春摆在这里又一次被宰割,被撕裂。后来我看这简陋的工具,加之我的水平有限,便不主动出击接病人,慢慢的女孩子们也不怎么来了,我还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又一天。
这里方便,附近没有医院,收费比医院低得多,去医院挂号的钱,在这里就可以解决一般的小毛小病了。男医生对病人都很和气,问一问,看一看,听一听,一般的病人三五块钱买点药就行了,有一半的病人不到十块钱就处理好了,收费高的也会和病人商量着办,所以谁都知道这是黑诊所,可病人还是不断,有人还远道赶来治疗。
有个病人一年前得了淋病来这里打了一针好了,这次得了又专程开车来治疗。“一针能好吗?”我怀疑地问。“会好的,只要药是真的、进口的,没问题。医院里为了创收,经常胡乱用药,有的花七八百甚至几千块都治不好,淋必治打一针就好了。”
我惊诧于医学的神奇,有很多的疾病可以药到病除。我也悲哀医学的无奈,常常被吹的天花乱坠的高价药未必就是最有效的。就说这脚气,治疗的药品不下十种,有几十元的足光粉,有进口的脚癣净,有十来块钱的癣灵等,我用一块钱一支的克霉唑软膏或鲜敌药水涂一涂就立竿见影。所幸钱少的好处不处处是低品质。
小易搬来住在附近一个花园小区了,是一个老乡王总的房子,房子准备出售,给他临时住一下,小易就把我接去了,房子空荡荡的,就一张旧床垫在客厅,他和二弟还有一个同学小午在上面斜躺横卧,二弟毕业了等分配又来玩,同学下海闯世界。
我实在看不惯,他们一个个出去人模人样,却能在如此乱七八糟的房间里谈天说地,熟视无睹,就三个人还不常常在家吃饭,锅碗瓢盆却常常摆满一地,剩饭剩菜到处都是,碗筷没有一只干净的。我收拾一次、两次,天天收拾,就不能理解这人怎么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来这里靠小易吃靠小易喝,跟着小易上大酒店吃山珍海味,跟着小易去东郊椰林观椰风椰韵,跟着小易去滨海游乐场游泳,小易很对得起他们了吧!自己吃饭的碗筷都不能洗一下,再说了也都是穷出身,到现在还在为吃饭奔波,难道就不能节省一点吗?少做点不行吗?放着坏了,一碗一碗的倒掉,我真心痛,我的不悦尽在脸上,本来也就晚上照照面,我懒得跟他们说什么,自己进房间独自呆着。
小易进来一下就又去跟他们海阔天空的瞎吹,在他的眼里,弟弟、同学远比我重,我也见怪不怪了。
夕阳西下,海风习习,椰树婆娑,走在大街上,小易自顾自的往前走,我想要他牵着我的手,他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悄悄的慢慢的走,落在后面一大截了,他转过头看了一下继续走他的路,穿过马路站在对面依旧呆呆傻傻,喊都不喊我一声,我只有自己跟上去。旁边一对对情侣们相拥而过,那是他们的浪漫,我没福气享受。
我如常一样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天黑后才回来。
小易冲着我嘻皮笑脸地说“哈,今天你差点挨打了。”
“为什么?”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我不解地问。
“我坐王总的车经过那里,看见你和那个医生在接吻,我的气血一下涌上来,叫王总停下来,摩拳擦掌,准备叫一帮人去给他来个底朝天。怎么半天不动,接吻用得了那么长时间吗?我就慢慢地、悄悄地凑过去,准备出其不意,一拳击倒他。越近越看,还是一动不动,两个人都低着头,下跳棋!还在桌子两边呢,哈哈哈!”
“神经病!”我骂他一声,不管这是怎样的轻蔑我的人格,我还是感到有种被关注的感觉。今天下午那医生看到小易的大男子情形,问我们有没有结婚。我说没有,他沉默了,不知说什么好,似有一种无奈的感叹,这又是一桩危险系数很高的游戏,这年月不负责任的男人还少吗,看我那温和的样子又将会是一个受害者。我感觉得到他的多虑不是没有可能的,对小易我能有多少把握呢?这不他又要回老家了,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