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寄希望于它了,沈菲有些苦笑,到最后却把全部的希望压在了这朵花的身上。也的确可悲。
沈菲的手中紧紧拽着碧海珠,她的发被高高地盘起,齐集在脑际;眉是新画的,眼角也被画高了,看上去有些妖艳。她被大红色的衣裙包围,一层层地裹着,让她窒息。
对面的铜镜中,站着一个青色身影,远远地站着。
沈菲挑了黑色的曼陀罗戴在发髻。看着镜中的人儿,身后的碧纹吸了一口凉气。
“好美……。”沈菲叹道,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微卷的花瓣。硬硬的,如刺一般。
碧纹急忙上前,按住了那冰凉的指尖,深怕她的手指被划破,中了花里的毒。
沈菲扯起一丝笑,收了手,起身向门外走去。刺目的日光倾泻而下,将她笼罩。
沈菲提着沉重的裙摆,向那晦暗的大堂走去,脚下是砰砰的回响。
堂内两侧的交椅内坐满了人,龙遥一袭华紫地坐在右侧首座,身边是纤细的钟云。身后则站着离洛和司徒戎。
麻姑带着龙易位于第二座,她的手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之后便是石玄之辈。
一身朱红的银翼早就坐在了殿堂之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喜气。钟莹在左侧首座内坐着,脸色蜡黄,眼神黯淡。钟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她若不是新娘,那会是谁?
殿堂内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红烛摇晃如鬼魅。
脚步声传来,一声一声叩响在石板铺就的道上,众人纷纷望向那个明亮的入口。一个大红的身影出现在了那片光亮中,有些刺目。
只见她一步步地往内走,缓慢而坚定。她的手腕上是一串莹亮的珠子,在蓝与紫之间变换着色泽,显得妖娆。
来人的头高高地昂着,这就是新娘了。可殿内的气氛却全然没有拜堂的喜庆,年纪尚小的龙易微微抖了一下,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新娘子,好美。
“这便是本王的王妃……哈哈哈……”银翼大声笑道,如同一个彻底的赢家般。
沈菲望着那铺就着红毯的台阶,望着那金色的杯盏,里面盛着合欢酒,沈菲看着银翼的骄傲脸庞。合欢酒,欢欢合合,那就让她用自己的血来祭祀这场旷大的红宴。合欢三盏,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结束这一切。
她的脸承受着两边席上射来的目光。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堂内的气氛,沈菲寻着那哭声望去,是麻姑和她手中的孩子。
沈菲望去,看着那个放肆哭啼的婴儿,这个恐怕就是丽妃腹中的孩子了,沈菲目光轻扫,却不见往日的丽妃。婉转的目光停留在那发白的指骨上,沈菲抬眼——
龙遥的手紧紧地抓着椅上的扶手,指骨发白。他终于见着她了,可是,却在她的婚礼上。
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吗?龙遥的心似被投入了冰河中,一丝丝地被严寒侵蚀。
母后之前那些让他宽慰的言语已如同逝去的时光般飞的很远,他不可遏制的愤怒燃烧在紧紧皱起的眉目间,越来越细,越来越恨。
她仍是他的皇后,可他却荒唐地被邀来参加婚礼。他看着堂上笑得得意的银翼。是的,他所要做的便是把他所有的一一地夺去。
一身红嫁的沈菲定然地看着面目有些扭曲的龙遥,好像这个男人已经淡出她的生命很久,久的连她自己都快忘却那段曾今为后的日子。
沈菲拾裙跨上石阶,铺就着红毯的石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寒冷,变得温温软软。可沈菲的心底却感到了足底的清寒,一阵阵地沁入脏腑。
她在系着红绣球的金座中坐落,指尖微微拂过发迹,指尖不留痕迹地沁出一粒红色细珠,小到肉眼无法看清。
银翼正与坐下的龙遥对视,他的眼中满是嘲意和愉悦。他有了白幽灵,有了碧海珠,有了月光石,更重要的是——他要和底下这个毛头小皇帝的心头挚爱成婚。
大快人心的事——银翼的眼角推起越来越浓的笑意。他那一箭之仇完完全全地报了,报得他畅快淋漓。
他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王妃的女子,她的指尖正酝酿着一场灿烂尾声。
红色的细珠越聚越大,而沈菲的依旧笑如烟花。
她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见证这个场面,该来的都来了。她端起合欢盏,盏中酒液剔透,泛着丝丝红光。她指尖轻弹,蜻蜓点水般地播下那颗红珠,盏中纹起又平复,莹亮如初。
银翼望着身边的美人儿,开怀大笑。这是他有史以来最畅快的笑。
沈菲举杯移至银翼面前,而另一只挂着碧海珠的手端起另一盏。她的眉间仍然挂着笑意——
这一杯,是为小桃。
银翼接过爽快地饮尽。
沈菲的笑意更浓,她递过第二盏,同样的妖娆绝代,红意泛滥。
银翼照常饮尽。
龙遥的恨意弥漫开来,溢满了整个殿堂。三盏过后,司徒馨便将成为银翼口中的王妃。
沈菲的目光凝聚在了血红的酒液间,哪还看得到殿下的愤怒。
还剩一盏,她的胸中如同针刺般,花汁的毒液早已渗入心脏,而她的指尖仍在沁血,含着曼陀罗的血液与第三盏融为一体,滑入银翼咕哝的喉间。
三盏已过,沈菲忍着心间的刺痛,畅快地看着身边这个朱红男子,银发披肩,眼珠一黑一银,下颚瘦削……
银翼似乎感到了体内的不适,他惊措地望向身边的沈菲,一袭红嫁,妖惑如魅。
席间渐渐无声,连龙遥的恨意也逐渐被疑惑代替,他看着殿上怪异的两人,抿紧了唇。
“我就是我!”沈菲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笑了。她体内有一朵漆黑的花,正在盛开,如同发髻那一朵般,微卷的花瓣间透着一丝红意。
沈菲向殿下走去,她望着一脸疑惑的龙遥,一步一步地靠近——一步,两步,三步……二十一步……
她的唇早已白皙的如同一张宣纸,刻在如水的目下。
那一刻的倒地,灿烂如花。而——
花开彼岸,那是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