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听雨镇的议事厅内,当今霸血刀盟三公子,亲手引导了听雨镇大屠杀的秦隶正坐在族主之座上,悠闲地用舌尖****着他那只变异的鳞爪。
一个跪在秦隶面前的小喽啰颤颤栗栗地道:“三公子,刀盟的援军在林峦国疆域附近意外暴露,现正尽力摆脱林峦国武者的纠缠,在六日之后就会赶到。”
“一群武道渣滓,废物!”
秦隶勃然大怒,但还没下文,他的声音便被门外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
“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竟让今日脱胎换骨的三公子又生气了?”
一个驻着拐杖的黑影慢步走进……
刚才还高贵得不可一世的秦隶此时看到来人,连忙从坐上滚下来,跪于地上,不敢抬眼相看来人。
“师父,您大驾光临,南下千里到此,恕秦隶有失远迎。是您将秦隶从武道废物提升到凡动阶,秦隶不敢相忘。不知师父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大礼行过,秦隶站起来,恭敬地道。
“等一个人。”来人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房梁之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道,“看人的一生。今日或许身陷牢狱,明日说不定坐金銮宝殿,拥后宫三千佳丽,摇身一变,一国之主;今日或许为人奴仆,为人当牛做马,明日说不得登上凌云之巅,剑啸所指,天下颤栗!”
“昨晚,那‘今日’之人,便已经觉醒了啊!”
秦隶不喜地问道:“那老师是要我杀了那人吗?”
“不。”来人对秦隶狡猾一笑,毫不顾忌地道,“我等他,杀了你。”
老人不顾秦隶一脸的怒色,在一阵突然旋转而起的黑色烟雾后便消失了。
与之同时,远在三里之外,层层柳林中幽柳居内,那一口被青石板封住的枯井却有了异常的动静。
此时正当傍晚时分,听雨湖占地万顷,湖畔偶尔有一列列大雁飞过。灿红的阳光之下,不管是坐落在湖畔的听雨镇,还是那一众竹木,又或是匿藏于竹林中的幽柳居,它们的外壳仿佛被镀了一层灿烂之金光。
随着一阵石头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掩盖在井口的大青方石被下面的人挪开,随即露出一个头来,随而,是半个身子,再接着,全身脏兮兮,不知裹了多少污黑脏泥的李善爬了上来。
“呼呼!憎恶之气凝聚成的憎恶力果然能让我力量大增,轻轻一蹬,一攀,一托,就能把这百来斤重的石板给挪开,但我还不知,这憎恶力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李善无力地靠在井沿,大口喘着粗气。他抬头看时,只见张牙舞爪的那大槐树,低头看时,映入他眼帘的是散落在四周的十七八具肿胀发臭的尸体,再者就是闻到窜进鼻内的大股尸臭气。
尸体大多死不瞑目,瞪大着眼,多趴在地,面朝下,背朝上。背上多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似乎被一种大型猛兽袭击所致。
而李元霸的尸首,在中显得如同天神一般:他站在尸山之上,以腰后一根断掉的长矛顶住身子,身中数十剑,两根断掉的长矛从斜下方穿透他的胸口,枪杆早已浸满凝固的血液。而他两手各执一把宽背黑翼腰刀,瞳孔大张,怒目而视,死不瞑目!
李善不忍看李元霸,便过头去的同时,心中除却对秦隶深深的恨意之外,也有淡淡的疑虑。
第一,自己掉下井到今天,只不过隔了一天,人死三天才腐,按理说尸臭味应该没有才是。第二,看大多数死者的体格,多是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汉,想必是秦隶的亲信,霸血刀盟中人。再看尸体的分布,多向外呈扇形延伸,好像是昨晚他们追到这里,看到了什么可怕之物,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便慌张逃散。
那究竟是什么怪物?让这些匪徒惧怕得连刀剑都拔不出来?
李善想到这些,心里暗自回味,突然想起在昨晚,那突然盖过喊杀声,使人毛骨悚然的“沙沙”。
“沙沙沙!”
李善正想这时,那声音又突兀起来了。
不知何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山,天地暗了下来,翠绿的竹林变为墨绿,而那沙沙声,则是周围的竹叶无风响动……
李善颇有些胆怯地看向四周,打了一个冷颤,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便再逼出一滴憎恶力附着于手臂上,然后把大青方石给推回原处,最后搓搓手,带着一身胆颤心惊,出了幽柳居去。
想到自己把妹妹李元姬留在井下,李善虽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到带她出来,找不找得到一个安置的地方不说,一旦秦隶的爪牙杀过来,自己难以自保,更难顾及到她,便心稍安,只有暗暗祈祷,在幽柳居里发生的怪事,不会伤害到她。
李善一时想起秦隶、李罡阳、李依依那几张恶嘴脸,想起死去的兄弟胖子,李元霸,一时想起多年来,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妹妹李元姬,只觉得好像打翻了一锅燃油在心中,熊熊烧灼起来!
忍住对黑暗的惧怕,李善快步出了幽柳居,走进层层叠叠的竹林里。他的紧握拳头,紧锁眉梢,紧咬下唇,灼灼目光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听雨镇方向。
却说一边,李善前脚刚刚走出幽柳居,后者内便狂风大作,“沙沙”的声音更趋放肆,而地上躺倒的数十具尸体,除却李元霸之外,都随之“嘎嘎”响动,竟然纷纷站了起来!
而盖住枯井的那大青石板,此时无人而自动,“咯咯”地往旁边挪去,紧接着,一团一人大小的白光从井里面慢慢浮出,落在地上,散去之时,便从里面走一个闭着双眼,笑脸盈盈的少女出来。
“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喏?”李元姬笑着,对如墨一般的夜空问道,“哥哥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姐姐救了他,他反而还怕姐姐,我真搞不懂哥哥了。姐姐,你陪我玩了一个月,怎么如今,又要走了呢?”
周围只有竹木的“沙沙”响动,没有任何人回答李元姬的话。然而,却有一小团幽蓝的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半空中。
那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慢慢地消逝,或者说,淡化,遁入大地,不见了。随之同时,那些站立起来的行尸走肉也一齐崩散,化为骨粉。
“姐姐和哥哥都走了么?”
李元姬此时的脸上才露出一点不情不愿的表情来,靠着在井下时,偷听李善的脚步声,她很快确定了李善离开的方向,并向那个地方摸索前行。周围的黑暗,她早已习惯,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儿影响。
与之同时,李善出了竹林,过了通向听雨镇的官道,到了听雨镇高大的城门下。
听雨镇虽说是镇,但它商业繁荣,人口众多,又是一族所在地,所以立有城墙来保护家资,其规模早已经和一般郡城差不了多少。
此时太阳落山久了,李善赶着最后一趟,掩着面,低着头,混在人群中,瞒过卫兵的眼线,进了镇子里去。
“真想不到,李善那小子平时看是中规中矩的,原来他是那种卑劣小人!和一些族子毒杀了族主,还意图控制宗族。那种小人,如果让他控制宗族,那我们就活不久了!”
“真是天理昭昭,大公子得知他的阴谋诡计,便彻夜赶回,带着救兵拯救了我们;又为族主新死,不愿当族主,只求戴孝三年。这等忠孝之人来领导我们,真是再好不过了!”
“呸,通缉令上那疤脸就是李善啊?大公子刚刚放下话来,那道伤疤,就是他意图二小姐,嫁祸大公子本人而被二小姐一鞭下去,开了花的。半个月前大公子被逐出宗族,就是那无耻小人从中作梗的!”
“对,一定要杀了他!为族主报仇!”
在镇内,靠近城门一处空地上立着的告示牌外围了前前后后好几圈人,指指点点着上面张贴的李善及其一党“叛贼”的画像。
李善看到,听到,便伸手拉过身边一个地摊上摆卖的带纱斗笠,盖住脸,丢下一些碎银,快步离去了。
不过,走到离最近的客栈还有五百步的地方时,却有一个声音在后喊住了李善。
“你是谁?速速站住,过来检查!”
李善微微侧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络腮胡子,中年模样的卫队长,带着三四个小兵,追赶上来,便不动声色,脚下生风,加快脚步钻进大道旁的小巷里。
“追!”
那卫队长似乎感觉出李善的异常,拔出剑来,呼喝着几个手下,奔跑着追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