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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寿诞迷情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时至今日,亦即大宋庆历五年四月十三,正是广运盐号老掌柜罗广仁老爷子的七十寿辰。

人生七十古来稀。罗老掌柜活到这般高寿,自然是要热热闹闹庆贺一番的。

帖子几天前就送出去了,号铺门面上也已装饰得喜气洋溢。房檐上红灯高挂,正对大街的店堂内的屏风上贴着个硕大的“寿”字。大门两旁贴着一副大红对联,上联曰:“日月双辉惟仁者寿”,下联曰:“阴阳合德真古来稀”。

罗广仁有早起的习惯。雄鸡叫过三遍,东边山梁上刚现出鱼肚白,他便起床净面,在屋后小花园的茅亭中凝神打坐半个时辰。其后,儿媳妇梁氏便拿来新制的衣衫侍候着穿戴了,厨下又送来寿面吃了,天才大亮。老槐树上的麻雀也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罗老掌柜走出茅亭,抬眼看了看天,掐着指头默默地念叨了一阵子,站在那里发起愣来。

梁氏见了,笑道:“爸,你还是回房歇着去吧,一定要养足精神,今天够你老人家累的。”

罗广仁哼了哼,却没动步,自语道:“也不知大英盐场那边怎么样了?”

梁氏不知就里,埋怨道:“运宏他也是忙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还拖着通达陷在那山沟沟里瞎忙活?中午二十桌客,除了自家的亲戚,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要我这个妇道人家在人前人后咋呼不成?”

罗运宏自大前天在家将为老爷子庆寿的所有事项给夫人和幺叔罗广义一一交代后,就与罗通达一起又钻进大英村的山沟沟里去了。眼见今天已是正喜的日子,再过一个时辰,客人便将陆续到来,他两爷子到现在连人影都还没呢!难道他这广运盐号的当家人,在老爷子的七十寿庆时,竟会躲着不露面?奇怪的是老爷子却并没把这放在心上,也没见一点着急的样儿。

罗广仁沉吟着,却又问道:“通才呢,他在干啥?”

梁氏迟疑着答道:“还在床上睡着哩。”

老掌柜便怒形于色了,低声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而后转身向房间走去。

梁氏赶忙去叫醒通才,二少爷很不情愿地穿衣下床。梁氏道:“你呀,快二十的人了,还不醒事,多向你哥学着点。”

罗通才嘀咕着:“哥是秀才,他能干,我自然不能跟哥比了。”

梁氏在家是只主内不管外的。平时对号铺里生意做得怎么样了、近年来大英村山沟沟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她从不过问。而此时此刻她却十分着起急来,问二少爷道:“通才,大英那边到底有啥不得了的事,非得要你爸和你哥在那里没日没夜地泡着,连你爷爷的寿庆也顾不上了?”

罗通才嘟哝道:“不就是凿盐井嘛,别的还有啥?”

梁氏没好气地掉头便走,又听通才说道:“妈,你放心。昨天我听爷爷说了,最迟今日巳时三刻,爸爸和哥才回得来的。”

梁氏便不吭声了。她明白老爷子说定的时辰哪个也不敢随意变动的。至于其中缘由,梁氏自然不知,也不便过问。

眼看时候不早,梁氏就将老爷子请到堂屋里坐下,沏上鲜茶喝着,只等客人到来。忽听大门外传来鼓乐之声,就见管事罗广义兴冲冲走了进来,说是时辰已到,请寿星到门口迎客。

这罗广义是罗广仁的幺兄弟,因自幼害了一场怪病,以至今日仍是单身一人。他在号铺里任管事多年了,对兄长家的事全当做自己的事来做,故而上下左右的人都敬重着他。

梁氏和二少爷罗通才搀扶着老爷子向外面走去。

刚在门外房檐下站定,就见来了一拨客人,都是罗氏族内的亲戚,人人手中提着礼信。罗广义张罗着接了,延请到里面吃茶。接着就见鑫源盐号大掌柜黄三金和夫人吴氏从街那头走来。

黄三金老远就拱手嚷道:“罗叔,罗叔,侄儿来给你老人家拜寿了哟!”急步走拢了,随同的牛二忙将礼信送上,黄三金拉着夫人就要当街跪下磕头。老爷子也不谦让,让他二人磕了三下,扶了起来。

罗老爷子不禁眼睛湿润了,说道:“贤侄呀,我与你父是同庚老友,多年来情同弟兄,没料他竟先我一步去了。”

梁氏忙道:“爸,今日是你寿诞喜庆的日子,还是不要提起那些伤心的事情好。”

黄三金便也流下几滴泪来,说道:“是呀是呀,托罗叔的福,今天我们大家都要高高兴兴才好,待会儿寿筵上侄儿一定要多敬你老老人家几杯酒的。”

罗通才便陪着黄三金向里面客堂走去。

其实,前天接到罗家送来的请帖,黄三金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去年父亲溘逝的情景又浮上心头。

要说嘛,陈太医在遂宁府是声名大振的高人了,他明明断言父亲的病无甚大碍,不日就会痊愈的,岂知罗广仁于暗中散布出流言来,而父亲果然就应了这个怪人的话。当时曾有人对他说,罗广仁精于奇门遁甲之术,黄老掌柜的死,说不定就是他暗施妖术所致,目的还不是要压垮鑫源,好让他广运盐号在遂宁府盐业界独自称大大?黄三金自然也确信如此,对罗家的人耿耿于怀。尽管这样,他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与罗家来往如初,暗地里却盘算着寻觅机会,要给罗家的人颜色看。

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黄三金在客堂里吃着茶,与同行的掌柜们哼哼哈哈地应酬着。突然他猛觉得这场面上竟然少了两个关键的角色,即广运盐号的大掌柜罗运宏和少掌柜罗通达。他正疑惑着,见二少爷罗通才走了进来,便问道:“通才,咋不见你父亲和你哥哥的人影?”

罗通才拱手道:“黄伯,父亲和哥哥在大英盐场有点急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黄三金便做出生气的样子来,说道:“哎呀,他两个也太不晓事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再不得了的事情也该搁一搁的。等会儿你爸和你哥回来,我非得要说说他们不可!”

正这么说着,就见罗运宏和罗通达牵着毛驴儿从外面急匆匆走进大院来。二少爷一边高兴地嚷道:“回来了,回来了!”一边接过缰绳,将毛驴牵到后院圈里去。

但见罗大掌柜父子二人衣衫不整,身上泥迹斑斑,连脸上也可见未曾拭尽的泥污,很有点狼狈不堪的样儿。岂但黄三金愣了,院中所有来客都很觉诧异。

罗运宏连连拱手致歉,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待我换洗了,再来向各位谢罪!”说着往屋中去了。

进了房中,夫人梁氏已打来洗脸水,帮着他细细地将手、脸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换了一身光鲜的衣服,这才走到客堂中去与来客一一寒暄问候。少掌柜罗通达也换洗一新走了出来。

罗运宏其貌不扬。中等而偏瘦的身架,薄薄的嘴唇上常年蓄着杂乱无章的短胡楂,眼窝微微深陷,可眼珠子却格外地黑亮有神。他属于那种外表憨厚而内里精明的人,故而行中人大都与他和谐相处,或者说多少对他有所敬重。

罗大掌柜是罗老爷子的独生子。当年刚生下他时,老爷子就算中这娃娃是个带财的命。长到十八岁时,罗运宏对功名突然没了兴趣,一心跟着父亲操练生意上的事情。老掌柜自有罗运宏之后没再育下一男半女来,却为有了如此聪慧厚道的儿子而深感欣慰。在运宏三十岁时,老爷子就将生意完全交给儿子一手打理,自己则退居幕后,心安理得地享起清福来。

见罗运宏走进客堂,黄三金起身迎上前去,一把扯住,略显愠色地斥责道:“运宏兄,兄弟可要不顾情面地责备你一番了。今日可是老爷子的七十大寿,眼见客人都快到齐,你这个当家的却不晓得跑到哪里折腾去了,到现在方才钻了出来。即使罗叔不便责罚于你,我可是不会轻饶的了!”说着将罗运宏和罗通达拉到老爷子面前,狠劲地按跪在地,要二人磕头告罪。

罗运宏和罗通达嘣嘣嘣地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又返身对黄三金和诸君拱手作揖不止,黄三金这才作罢。

瞅着空儿,黄三金悄声问罗运宏道:“运宏兄,给兄弟说句实话,今天你究竟是咋了?老爷子七十大寿,你却是这般表现,旁边人会怎么说你了?”

罗运宏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哎哟,说不得了。三金老弟是知道的,都怪我去年图便宜押下了大英村那条鬼都不生蛋的荒山沟,凿出的井大都是干坑,眼见得要大赔了。这两天,我本该在家一心操办家父的寿诞的,哪晓得出门偏遇连阴雨,行船碰着打头风。昨晚一口勉强出卤的盐井突然塌了井壁,我实在是顾不得家中的事,一头栽在现场抢险去了。”

黄三金听了心中暗暗高兴,却道:“哎哟,运宏兄,去年我就为你捏着一把汗了,没想真的就是这般结果。没关系,慢慢来吧。我估计那地方再倒霉,总会凿出几口像样的盐井来的。”

少掌柜罗通达在旁站着,却将目光在院子里搜寻。见母亲与吴氏坐在一起亲热地叨着话儿,便急忙走了过去。

“伯母,侄儿给你作揖了。”罗通达拱手揖拜。吴氏赶忙站起,将通达看了又看,说道:“好久不见通达,你瘦多了。”

罗通达却问:“怎么没见梦瑶来?”

“啊……”吴氏局促不安起来,“啊,梦瑶本是要来的,可是……昨天她突然身子不舒服起来,就只好待在家里了。要不,她哪有不来给罗爷爷磕头的?”

“梦瑶她病了?”通达急了。

吴氏道:“也就是着了点凉,估计三两天就会好的。”

罗通达暗地思忖,往年这种情况,梦瑶都会随同父母一道前来的。今日没能来,那一定是病得不轻了。

“等空了我就去看看梦瑶。”通达说道。

岂知吴氏倒急了起来,说:“你家忙成这样,去看她做啥?等她稍好了些,我叫她过来给罗爷爷磕头好了。”

通达不再说啥。眼看已近午时,管事罗广义走来对大掌柜说道:“运宏,时辰快到了,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你看……”

罗运宏却道:“还有位贵客未来,再稍等片刻吧。”

罗大掌柜所谓的贵客乃是遂宁府驻署蓬莱的盐监官卢禺卢大人。

几天前罗运宏亲自到盐监府上去送帖子,顺便封了一包银子稍了去。照理说,罗老爷子七十寿诞,卢大人如若应邀前去贺寿,是该他送礼才是,怎么罗大掌柜反倒要给他送银子了?这也是罗运宏的精明之处。

盐监府衙门不大,人也不多,却管着遂宁府十多个县的盐务,权力大得很哩!人说卢大人又是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即便罗老爷子在遂宁府盐业行中是个很有脸面的传奇人物,倘若有半点“礼”不到,他卢大人也是不会给你面子应邀出场的。

午时正刻,门子丁七跑进来说,卢大人到了。老爷子和罗运宏以及黄三金等众多来客都涌到门口迎接。就见卢大人与夫人杨氏从马车上下来,随同的盐监府主簿汤源将提来的大包礼信送上,不外是姜糕、麻糖、寿面之类的东西。罗运宏连声道谢接了,即将卢大人请进客堂。

这卢禺长得肥头大耳,两片嘴唇特别厚实,说话时却遮挡不住往外喷溅的唾沫。他这一来,顿时成了全场的主角,许多盐商掌柜的都争着前去打招呼、套近乎。

卢禺倒也知趣,说我们都是来给罗老掌柜贺寿的,你们可别整歪了!说着便向罗广仁老爷子拱手作揖,说了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吉利话。

祝寿礼仪正式开始。罗运宏率妻梁氏和通达、通才两个少爷给老寿星规规矩矩地行跪拜大礼,接着,又对来客作揖礼拜,而后致辞道谢,言语间自然不乏对盐监卢大人的恭维溢美之词。

堂屋里、左右厢房乃至院坝里都摆着酒席。一阵鞭炮礼乐之后,寿宴也便开席,大院里顿时沸腾起来。

堂屋里仅摆着一张主桌,卢大人、黄三金、罗运宏以及几位长江县里的体面人物将老寿星陪着,这里自然成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卢大人、黄三金分别向老寿星敬过酒,还没轮上其他人发话,堂外的客人便三三两两地赶来向老爷子敬酒祝寿了。敬过寿星又敬卢禺、罗运宏、黄三金等人,一拨接一拨,如郪江之水,长流不息。这情景热闹倒是热闹,而这主席上的嘉宾却没工夫吃菜饮酒说话了。

老寿星站了起来,说道:“卢大人,老朽与运宏出去走上一圈,这里就请三金贤侄暂且陪着,待会儿便转来敬大家如何?”

卢大人连连说好。黄三金道:“罗叔和运宏兄尽管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了,我会把卢大人和各位陪好的。”

老寿星父子出去后,黄三金与卢禺等人相互敬酒毕,堂屋里便显得清静下来。黄三金端着酒杯看了看卢大人,似有话说。

卢禺道:“黄大掌柜,看你这样子,没喝多吧?”

黄三金笑道:“哪里哪里,还早着哩!”

卢禺道:“既是这样,怎么就愣着了?”

黄三金扫了眼在座的其他客人,起身向卢禺躬身一揖,说道:“卢大人对鑫源盐号恩重如山,在下没齿不忘。今日借罗老爷子的寿酒,再敬大人三杯,望大人务必领情。”

卢禺笑道:“你黄三金在遂宁府盐业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敬的酒本大人哪有不领情的。”说着,与黄三金一气将三杯酒喝了。黄三金盯着卢禺,诡谲地一笑,却没说话。

卢禺看出了黄三金眼神中的异样,低声问道:“黄大掌柜好像有什么屁要放了?”

黄三金见座上其他人并没注意他二人的动作,便将嘴凑到卢禺耳边,低声说道:“广运盐号这回麻烦大了。”

卢禺微微一愣,没开腔。

黄三金又道:“他们很可能要栽在大英村那条山沟沟里了。那儿凿出的盐井都是干坑,前两天仅有的一口出卤的井又给塌方埋了。运宏兄连老爷子的寿庆都顾不上,亲自守在现场抢险,直至今日上午才从大英赶了回来。看他那样子,广运十之八九是栽定了。”

卢禺喝下一杯酒,沉闷着没言语。他终于弄明白了这几天来他一直未曾弄明白的一件事儿。

虽说广运盐号是遂宁府声名大著的产盐大户,但在他这个权重一方的盐监官面前,无论是老掌柜罗广仁,还是大掌柜罗运宏,近年来对他都是若即若离、不亢不卑地处着,哪像鑫源的老掌柜黄银发和大掌柜黄三金,每当逢年过节,或是他的生辰吉日,总是寻着由头跑到盐监府上来套套近乎,大把大把地将银子送了来。尽管这样,卢大人却不敢轻易找广运盐号的茬儿,他敬畏着罗老掌柜的名气呀!

三年前卢禺到此上任,就听说了一方奇人的诸多怪事奇事。加之去年黄三金又口口声声说是罗广仁算死了他的老爸,他卢禺还能不对罗老爷子敬着点?但奇怪的是几天前罗运宏到府上来送帖子时,却意外地封了二百两雪花银子来,这事儿反倒令他糊涂起来。此时经黄三金一说,卢禺便有所醒悟。一定是大英村盐场的事已让罗家的人走上了绝路,他罗运宏要有求于他这个盐监大人了啊!

沉默片刻,卢禺低声问黄三金道:“罗老爷子不是精通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吗,怎么竟将自己推到绝路上去了?”

黄三金正要说话,见罗老爷子和大掌柜罗运宏在外面敬完酒走了进来,便将话头打住。他起身将老爷子迎回座中,热情地说道:“罗叔喝了不少酒,菜还没吃上一口,这样是会伤身的。”说着舀了一小碗绿豆蹄花汤,恭恭敬敬地捧到老寿星面前。

这场寿宴吃到未时二刻方才了结。客人陆续散去,罗运宏将卢大人和黄三金二人留在院后小花园内吃茶。

这个经罗老掌柜近些年精心培植起来的小小的后花园里花木葱茏,篱笆上的蔷薇开得正茂,似一团团的火。石山旁建有一座茅顶的亭子,亭内放着石桌石凳。平日老掌柜一早一晚便在这亭中品着一盏清茶,或敛气凝神,内炼心性;或捧着一本破旧的“奇门遁甲”,在一张密密麻麻标志着各种文字符号的太极八卦图上排局布盘,推演着八门凶吉。大凡这时候,家中上下人等都不敢轻易去惊扰的。

几人在茅亭内坐定,梁氏送来一盘时鲜水果,对卢禺和黄三金说道:“我在客堂里将卢夫人和弟妹陪着,请卢大人和三金兄弟放心地在这儿歇息吃茶好了。”

梁氏去后,黄三金和卢大人都估摸着老爷子和罗运宏可能要说大英盐场的事了,没料老爷子却拈着白花花的胡须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卢禺憋不住了,问:“罗老掌柜,贵号大英盐场扩产的事,不知进行得如何了?请老掌柜给本官交个底,我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

听了这话,老爷子原本笑着的脸沉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转对罗运宏道:“运宏,如今你是广运盐号的当家人,还是你说说吧。”

罗运宏看了看黄三金,站起身来向卢禺施了一礼,说道:“卢大人,实不相瞒,大英盐场那边眼看就要全盘砸锅了,此时我是满肚子苦水没法倒出来了!”随后便将大英村那边凿出的盐井大都是不出卤的干坑的事细细地道了出来,卢大人脸上便显得有些难看。

黄三金埋怨道:“哎呀运宏兄,去年你押下大英村那片山沟时,许多人都说你是只图便宜拣烂货,说不定是要栽的,我却不这么认为。广运盐号有奇人罗叔在背后撑着,大英那片场地凭罗叔的本事还会有看走眼的,怎么如今就要全盘砸锅了?”

罗老爷子便道:“什么奇人,贤侄就别跟着那些人瞎吹牛了。再高明的风水师也有马失前蹄,走眼坏事的时候,更何况我罗广仁对黄老八卦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卢大人不想听下去了,长叹一声说道:“哎哟,这事就难办了。川盐扩产可是当今皇上的旨意,遂宁府各盐号扩产的份额也是你们自己立下了文约认可了的,我早就如实向朝廷呈报备案了。若是到时兑不了现,朝廷追究下来,肯定是要重罚的。”

罗运宏听了,忙向卢禺拜揖不已,请求宽限。卢禺却连连摇头,不肯松口。

就见罗老爷子一拍大腿,说道:“卢大人,广运盐号也是上百年的老字号了,对官家承诺过的事还从来没有失信过。如今这事也算本号命数注定,如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也不好给卢大人添麻烦的,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黄三金心中暗喜,却做出一脸的痛楚来,大声道:“罗叔,到时可是押金十倍的重罚呀!”

“是呀是呀,一万两银子,广运盐号断然是拿不出来的。”罗广仁心情沉重起来,寻思良久,突然说道,“到时候,大不了把大昌盐场典押出去,号铺关门罢了。”

大昌盐场是广运盐号产盐的主灶,大昌丢了广运盐号岂不就完了么?罗运宏突然在老爷子面前跪了下来,含泪道:“父亲,都怪儿子没用,把事情搞砸了!”

卢禺见了,叹息道:“好了好了,今天可是老掌柜七十大寿喜庆日子,别弄得大家心里不舒服。好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们还可以琢磨琢磨,或许能凿出几口好井来的。”

黄三金急道:“卢大人,要是一年半期限到了,罗叔和运宏兄还是没法子如约兑现,是否请大人……”

卢禺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罗运宏,意味深长地说:“到时候要是仍兑不了现,整个遂宁府盐业扩产之事都会受到影响,我又如何向朝廷交代?哎,恐怕到了那一步,本官是想帮你们一把也没法子了哟!”

送走卢大人和黄三金回来,突见罗通达独独坐在堂屋里发呆,老爷子一眼看透了孙儿的心思,不免微微叹息。

罗通达起身:“爷爷……”

老爷子爱怜地将罗通达看了又看,却又问道:“通达,事情到底如何?你和你爸从大英回来还没跟我通报一声的。”

站在一旁的大掌柜诡谲地笑了笑,朝罗通达点点头。通达会意,转身就往外跑,瞬间又抱回一截楠竹筒,顺手拿过一只瓦盆,哗哗哗地从竹筒中倒出许多盐卤来。老爷子急忙掬了一把卤水尝了尝,惊叫道:“运宏,通达,真的是成了吗?”

罗大掌柜点点头。罗通达热泪便滚了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爷爷,你老人家多年的心愿,今天终于成了!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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