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被扶上车之后,马车渐渐远去了,武士们却没有动,矗立在大叔家门口,人们哪里还敢呆在这里,很快都烟消云散了,两大叔家的几个恶汉也趁机跑了,巷子空落落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过一样。
“小子,”武士最后看向大叔,手往刀柄上握了握,“送你一句话,话不能乱说,祸从口出知道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绝不会乱说话!”大叔看着武士手伸向了刀柄,更是吓了个半死,早就跪下了,头如捣蒜战战兢兢。
“明白就好,走。”武士终于带着一队人走了。
武士自是无须担忧马车的安全,早有一队骑马的武士远处接应,护着马车到了一处宅邸,驾车的武士抱着刘备,和女子一同进了一处厢房,把刘备轻轻放在床上。
刘备的眼皮重得随时都要合上,却始终不肯闭上,眼里晃来晃去,只有那个女子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他的样子。
女子似乎看出了什么,轻抚他的额头,柔声道:“休息吧,这是我的家,没有人会伤害你。”
许多年后,刘备想起这句话,依然记得叶若星这么说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眼里又担心又束手无策的样子。
而现在满身是血的刘备只是把这个画面悄悄的收在眼底,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刘备像做了一场没有止境的梦,当他闭上眼的时候,像一个溺水的人从高处落下,跌入水中,不停的坠落,无法呼吸,也没有痛楚,没有边际,也没有止境,无数光影从他眼前掠过,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坠落,而是在飘浮着,只是头顶的亮光在不断的远离自己,提醒他还在下坠。
心底的记忆碎片全都涌了上来,碎片们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闪烁着荧光灵动的漂浮在他身旁,刘备伸手去碰,却宛如碰到一片虚无。
这样的光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刘备微弱的意识快要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却突然看到上空遥远的光闪烁了起来,仿佛有人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波光荡漾开来,一个人影出现在上空,一只手伸进水中,向着刘备而来。
刘备情不自禁的伸手,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温暖像一股毒药一样从那只手传递到刘备手里,流遍他的全身,刘备在温暖里感受到了一丝痛楚,而后痛楚极快的蔓延开来,四肢百骸疼得让他痛不欲生。
可这疼痛,却让刘备感受到了生机,唯有生者才能体会疼痛,他被那只手拉着快速上升,最后突破水面,迎面而来的冰寒的风让刘备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世间。
刘备缓缓睁开眼,一个人的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是车里的女人,明丽而清冷的脸庞,小鹿一般透彻的眼睛里带着柔和的光。
“你醒了?”女人的声音很平静。
刘备很艰难的微微点头,女人也点头,而后起身出去了,没一会儿,进来了一个小丫头,带着一个医师模样的人。
“真的醒了?”小丫头噘着嘴,气鼓鼓的靠近刘备,直到把脸都快贴在刘备脸上,才收回身子,“还好没死,不然死我们院里,那可就说不清了!”
医师坐大刘备身边,给他把脉,又检查了各处的伤口,摇着头看刘备,眼神颇为惊异:“真怪哉,那么重的伤,竟然好得那样快,看这样子,已无大碍,只等筋骨长全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医师说罢又给小丫头几副药,交代她按时给刘备煎服,小丫头只是哦了一声,看着颇不情愿,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没死就赶紧坐起来!”小丫头待医师走后对着刘备大叫。
这是要赶刘备走啊,也是,他这样重伤着在素不相识的人家里养着,确是荒谬,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哪里动弹得了,只觉得全身生疼,也不过微微抬了抬头,也不知那医师说他已无大碍是不是信口胡说的。
“真没用!”小丫头骂道,只好坐到刘备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要把他拽起来。
刘备并不想赖在这里,也一起用力,刘备看着身形不宽大,身上却都是结实筋肉,颇是沉重,两个人用了老鼻子力气,刘备的身子也才半坐了起来。
“哎哟!沉死了!”小丫头使着力气,哪里还说得了话,勉强从齿间骂出了几个字,又叫道,“挺住别动!”
说罢苦苦腾出一只手,抓了几个枕头过来,垫在刘备身后,才一撤手臂把刘备放下,让刘备斜靠在厚厚的枕头上。
“呼,累死老娘了!”小丫头甩了甩手臂,从身后端了碗粥过来。
刘备愣了愣,没想到小丫头是要把他扶起来,给他喂些东西,他这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一身的伤,确实需要进些食水,好让自己有气力。
小丫头嘴上凶蛮,做事却很精细,还自己尝了一口粥,发现太烫之后,对着粥碗细细的吹,就怕把刘备给烫了。
“喂,吃吧!”小丫头慢慢把勺子递到刘备嘴边。
刘备也只剩张嘴的力气了,一口一口的喝着粥,这粥里面混了精细的鱼肉,又放了不知道什么药材,几口粥下肚,顿觉腹中一热,暖流已然流遍了全身,让刘备没那么冷了。
等到一碗粥都下肚了之后,刘备觉得自己气力恢复了许多,终于有力气说话:“这是哪…”
“这是我们的家咯。”小丫头看着刘备喝了粥之后,脸色恢复了些血色,眼里也颇有几分喜悦,连说话都没那么冲了。
刘备心里苦笑,他自然知道这是她们的家,他是想知道她们家在哪,现在唯一能倚靠的,也就是苏氏商号了,不知道她们这方不方便派个人通知一下苏氏商号。
“喝点水。”小丫头又递过来一碗温水。
等刘备小口喝完之后,小丫头又把刘备丢下,出去了。
刘备看了看四处的,这屋子修饰得极精致,暖帐温香,各处摆设器物都古意盎然,只不过好像摆的都是女孩们的物品,刘备醒的时候就闻到这屋里一股好闻的香气,绝不是男孩们会用的东西,这难道是救他的那位姑娘的闺房…
刘备正琢磨着,小丫头突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奇怪的石头,她来去得好极,气喘吁吁的叫道:“一会儿你可要忍着疼!”
说罢把门一关,竟然开始脱衣服。
刘备大惊,忍不住叫道:“姑娘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