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难怪威凌孟津,不知家中可有人在官,担何职事。”袁术在马上回礼,语意依旧恭谦,眼睛却上下把王睿扫视了个遍。
“家父曾为涿县县尉…”汉国士风极盛,公卿子弟以父辈们在庙堂上的位次为荣,出门相见互报父衔是常见的问候,王睿能得袁术一夸,是将来回到涿郡足以让王和炫耀的事,不过说到官职这事,王睿脸一红,竟有些羞怯,而且他的本意并非要冒认什么大英雄,而是想毛遂自荐问问袁术口中的大英雄姓甚名谁,他自然比袁术更熟商队里的人,倒是方便代为引荐,倒让袁术误解为他应承了自己是大英雄。
听到王睿家门不过区区县尉,骑兵里有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涿郡久历边事,虽为县尉,肩上担着的也是安宁边疆的重任,”袁术却没有笑,语气更显恳切,“今日能得见边臣子弟,实乃袁某之幸。”
袁术说罢转身看向身边的文士,他恭敬的对袁术奉上一块精美的玉佩。
“来得匆忙,仅带了些粗物,”袁术双手奉给王睿,“万望笑纳。”
王睿简直喜气冲天,笑得嘴都要裂了,难道是巨龙给他带来的运势吗,不但认识的袁氏子弟,还被袁氏子弟这样奉承,恐怕世家之后也未必能得袁术此等礼遇吧,哪里会不收,赶紧接过,口中称谢不止。
袁术口中说粗物,王睿接到手中一看,玉佩做工极精致,玉质透彻莹然,更奇异的是玉佩上竟流动着奇异的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王睿突得此重宝,一时无所适从,只是不断傻笑。
袁术的神情在交出玉佩的时候却变了,瞬间冷厉如刀,和他身边的文士一齐紧盯着玉佩,玉佩在王睿手中却无变化。
片刻之后,袁术皱了皱眉,看向文士,文士摇摇头,袁术再看向王睿的时候,眼里已然带着几分怒意。
“何故冒认?”袁术质问道。
“啊?”王睿大惊,才想起来大喜之余没有说清楚状况,袁术一直误把他当大英雄了,赶忙说,“在下绝非故意!”
袁术身边的文士倒是笑了,心想这个姓王的家伙倒是单纯得有些可爱。
袁术怒意更盛,平日要是遇到王睿这等人早就勃然大怒了,现在却懒得在王睿身上徒耗时间,他只是努王睿傻乎乎的冒出来,扰乱了他的计划。
袁术挥了挥手,一个骑兵下马,劈手要从王睿手中夺过玉佩,王睿下意识的缩手躲开了。
骑兵的手抓空了,他大怒,他是袁府里伸手排得上号的武士,看着王睿不像是什么手硬之辈,没怎么下狠手,却被这样简单躲过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无疑是在少家主和众武士面前丢脸了。
武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在王睿脸上:“一个县尉之子,也敢来卖弄郡望结交袁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武士存心报复,这一掌力道下得极狠,王睿的脸瞬间就肿了,他被一掌拍得歪歪斜斜的,得亏他虽然身手一般身量却着实壮实,瘦弱些的怕是要被一掌拍飞,他看着武士抢过玉佩,自己手中空空如也,这恩遇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极而悲,木楞当场。
王壑在一旁敢怒不敢言,自己的少爷在涿郡从来都是横着走,何曾被人碰过半根汗毛,可是在袁氏的威势面前,他一个王壑又怎敢造次,忍一时只是被打耳光,真动起手来,袁氏杀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袁氏的部曲伏法,袁家又怎么会被伤到分毫。
袁术根本不理会王睿,扫视商队里所有人,又看了看马车,道:“既是商队,哪一个是当家的?”
这下苏森不能置之不理了,向袁术施礼:“在下正…”
苏森话未落音,袁术突然将玉佩扔向苏森,大喝:“你可知罪!?”
袁术说得突如其来,苏森惊了一下,本能的接过玉佩,玉佩在落入他手中之后,并无异样。
文士又向袁术摇摇头。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枚玉佩看来是用来测试之物,刚才袁术温言款款的劝诱王睿,只是误把他当要找人的人,让他去摸那块玉佩,众人都暗自祈求袁术不要把玉佩扔给自己,万一有个什么异样,说不定就被当做妖异,当场格杀。
刘备心里却划过几丝异样,他忽然想起那个看相的方士说的话,方士说早了一日,又说龙气相冲,这恐怕和袁术所说自孟津而来的大英雄有关,而方士这么说的还死死盯着刘备,难道自己也和这件事有瓜葛。
刘备正琢磨,袁术又一次扫视了众人之后,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除了他,”袁术用马鞭指了指刘备,下令道,“其它的都给我拿下。”
“诺!”骑兵们得了令都下马来,抽出腰刀,架在商队众人肩头,逼着他们跪下,一时间鸡飞狗跳,喊声连连。
袁术也是不得已,他之所以一开始循循善诱,是因为他手中这玉佩虽能测出龙的血脉,却有缺陷,一旦有龙血统的人知道玉佩的作用,刻意压制血统,玉佩就会失效,不过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图穷匕首见来硬的了。
“不想他们死,就接着!”早有骑兵把苏森手中的玉佩拿了回来,袁术说着把玉佩扔向了刘备。
刘备皱了皱眉,又一次想起方士的话,本能的没有去接,玉佩砸在刘备肩头,弹了一下,向地上直坠而去。
被刀逼着的人里面有路护大惊,虽然袁术说话一直没谱,只求诛心,可这刀可是实实在在的架在肩头,他知道这队骑兵的甲胄和马都产自精灵之地,没想到他们的刀也是精灵制式,精灵的刀向来锐能断发,切个脑袋简直轻而易举。
电光火石的瞬间,玉佩并没有落在地上,一只手从车斗里伸了出来,握住了玉佩,玉佩瞬间暗淡了下去,再无奇异的光流动,像一点墨滴在水里蔓延开去,玉中多了一点红色印记,而后红色迅速扩散,很快整块玉变得血红,仿佛那本就不是一块玉,而是一块血石。
刘备这才想起那个叫李尔的精灵,还在躺在车斗里被铺盖盖着,显然是他伸手握住了玉佩。
袁术深吸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神情凛冽,咬着牙眯着眼,仿佛一只就要抓住猎物的兽。
他挥了挥手,骑兵们都很明白他的心意,连刘备带这里的一干无用的人都押到一边去了,他们这一队骑兵不下百人,七八十人都持刀围在那辆马车旁。
袁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指了指一个骑兵,那个骑兵缓步靠近过去,打算用刀挑开铺盖。
铺盖突然间自己被掀开了,李尔像是刚睡醒般,睡眼惺忪的站在车斗上伸着懒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骑兵们没有想到竟会是个精灵,都下意识的把刀握得更紧了,谁也不知道面对一个拥有龙血的人,厮杀起来会有多惨烈。
他们却没想到动静先发生在了他们身后,袁术看着那个精灵从车斗里冒出来,想都不想,立刻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叩首:“惊扰殿下,袁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