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岸没有被甲,穿着精灵制式的粗布短衣,腰间悬着一柄长刃,恭敬的回礼:“见过苏双先生。”
“我与灰岩部素无仇怨,纵然你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必如此吧。”苏双晃了晃身子,显然对自己被绑住不满。
棘岸对身边一个精灵递了个眼神,精灵马上走上前把苏双们解绑,围着他们的精灵也收起了武器,稍稍退了去。
“他们跟了我很多年,都是忠心厚道之人,我不忍他们抛尸荒野。”苏双看着苏忠和管家的尸体,语意悲凉。
棘岸并不说话,摆了个请的手势。
苏双拱手道谢,捡起一旁菜地里的锄头,走向园子中间的大枣树,刘备和另一个路护,一人抱着一具尸体跟了过去。
放下苏忠的尸体,刘备也拎起一个锄头,和苏双在树下一起挖了起来。
天色将暗的时候,他们终于挖好了一个深坑,刘备小心翼翼的把逝者放了进去,苏双仰天长叹一声,不舍的往坑里填土。
泥土一点一点淹没了苏忠,刘备默默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制式带着古意扳指,那是用来帮助开弓的,是他的心爱之物,他摩挲着扳指,犹豫了一刻,还是把扳指扔了进去。
棘岸一直在他们身边看着,手始终握着刀柄上,刘备看到棘岸手掌上满是老茧,再加上他筋肉突兀的手臂,苏双称呼棘岸为智者,但棘岸显然不弱于武力,明显是个用刀的高手,难怪精灵敢把其它人撤了,就让棘岸带着几人盯着他们,刘备他们现在刀甲全不在身上,真想逃遁动起手来,能挨棘岸几刀还真不好说。
大木屋建得硕大,里面的格局却简单,楼下硕大的厅堂连着厨房,一排长桌占了大把个厅堂,精灵的头领棘岩和苏双开口大骂之后,再不见踪影,大概是躲到楼上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刘备心想,这老人棘岸,看着比棘岩和善多了,只是盯着他们,并不把他们当犯人,他们的饮食看起来不比精灵们更差。
刘备在长桌边大口吃着肉,他们今天又是奔了一天路,人困马乏,还有伤在身,不管怎么样先补充体力再说。
苏双大概也和刘备想的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让人觉得他还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两个精灵倒很克制,只要热粥,就着他们自己带的干粮。
除了棘岸坐在一旁盯着他们,其它精灵也在桌尾用餐,其中一个恶狠狠的盯着刘备他们,正是之前把匕首扔向苏忠的人。
“不要怪那个孩子,棘原是个温和的年轻人,只是心里装了太多的恨意,”棘岸看了看那个叫棘原的年轻精灵,又看了看刘备,用带着精灵口音的汉国官话淡淡的说,“他的哥哥死了,死在你的箭下。”
刘备对棘岸点点头,想起来自己射倒了几个精灵,突然有点理解棘原的眼神了。
“狮子与鹿在草原上追逐厮杀,它们之间并无仇恨,这是天道所然。”棘岸说着眼神越过了刘备,不知看向了何处,“棘荒的灵魂会安息圣泉所在之地,他今日所遇是他早已写好的命运,作为他的父亲,自当遵循他的天命。”
刘备楞了一瞬,抬头去看这个老人,老人的神情很平静,只是眼里带着淡淡的悲伤,刘备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又被他放在桌上。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苏双也放下酒杯,低低叹道,“可要说天命,我是不信的,棘岸长老以你们灰岩部的年轻人,为他人爪牙,那么他们死在战场上又与天命何干,难道灰岩部的天命就是作为爪牙而覆灭吗?”
“苏双先生是劝我么。”棘岸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你也说我们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说这个理由让我们终究覆灭,那覆灭就是我们的天命,苏双先生的口舌之快又岂能抗拒天命。”
“不不不,长老尊我一声先生,我很感激,可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苏老板,”苏双摇着头,“我一个商人,一个商人可以见很多人,说很多话,对不同的人漫天要价,可只有我交出货物,接过别人装金币的袋子的时候,一笔买卖才算真正终结,在此之前,商人们并不介意多听听别人提的条件,也许这些条件并不能影响最终的结果,却可能蕴含另一笔买卖的商机。”
“很可惜,我们并不是商人,苏先生废此唇舌不如多吃些酒肉,夜里会有人来接你们,到时恐怕你们再难有酒肉了。”棘岸不想再理会苏双,起身离开,桌尾的几个年轻精灵看着棘岸离开,都拎起武器走了过来,替换棘岸看守苏双他们。
“长老为什么要离开呢,因为畏惧?”苏双咧着嘴笑了,笑得极尽嘲讽,他摆了摆手,才想起手中没有羽扇,只有酒杯,“长老这么礼遇我们,不仅仅是因为长老的善意吧,你们无奈当了爪牙,却忧惧爪牙的命运,可今晚把我们交出去,这场站队的游戏,你们可就彻彻底底当稳了爪牙,再无从选择,而我开出的条件或许能让你们反戈一击,如果这一击能让你们摆脱爪牙的命运,那自然是大赚,可如果不能成功,那么连当爪牙的苟延残喘的日子,都要丢掉了,压城欲摧之下能偷偷喘上一口气都是好的吧,何必让命运太早降临呢?”
“灰岩大王地下有知,曾经让整个北方雪原都臣服于自己脚下的精灵灰岩部,竟然有如此窝囊的一天,他一定会拍着棺材板要爬出来教训他的子孙!”苏双大笑起来,笑得像个醉酒的市井之徒。
“竖子无礼!”棘原大怒,灰岩部以灰岩大王为傲,断然容不下有人如此嘲弄先王,拔出腰刀,向着苏双而来。
“棘原!”棘岸喝住了棘原,他没有回头,可他真的很想回头,苏双说得对,苏双抓住了他心底的渴望,北方的雪原要乱了,曾经雪原的霸主如今跪在雪原新主人的脚下,恳求一点怜悯,可谁想过这样的日子呢,谁不想荣耀的站立在雪原上呢,可如果骄傲战斗的代价是无数人的生死,这个选择就变得无比沉重。
“难怪雪原上的人说,捆了苏双的手并无用处,割了他的舌头才能停住他的脚步,”棘岩在一片金光闪耀中缓缓步下木梯,“来人,割了苏双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