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着心疼你——忙到忘记自己是否快乐。”
她的表情有些诧异。
我说：“你好像需要帮助。”
她沉默了会，然后说：“不知道。”
我说：“隔壁有个咖啡厅，我们去坐坐吧。”
于是，我们就在隔壁的咖啡厅坐下来。
这个咖啡厅的名字叫：面具。
老板别出心裁，在入门的地方摆满了各种面具。
吧台的顶部，则是废报纸黏贴而成的单词：buffoon。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让被窗帘割裂的细碎的阳光可以直射到。
她说：“我喜欢这个装修，我喜欢这家店。”
我说：“我也喜欢。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沉默了会，声音忽然低了很多：“我……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
她的表情，怯怯的。
我说：“不会失忆了吧。”
她勉强笑了笑。却低头不说话。
我说：“那你住在哪里？”
她说：“不知道。”
我说：“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她说：“不知道。”
我说：“要不我送你去警察局吧。他们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她自嘲得笑了笑，“不用了，谢谢。我不喜欢警察。”
这货不会是犯事了吧……我情不自禁得脑补了一下。
失忆的人，不会有那么破碎的表情。
只是，我该拿她怎么办。
她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自己没关系的吧。不用为我劳神。”
我忍不住说：“我想，任何人，看到你这样，都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吧……”
她说：“谢谢了。已经足够了。我没事。我想，该告辞了。”
于是，她站起来，缓缓吸了口气，从我的视线中逐渐淡出。
现在是中午10点30分。
我依然不知道她叫什么。
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我有一种冲动就是告诉她，你如果不知道自己要住哪里，就住我家吧。反正我家还有一个空房。
仅仅冲动。
然后我又给保密打了个电话：“在哪里。我今天休息。”
“草，老子心烦着呢，你在哪里，老子来找你。”
我说：“面具。”
他说：“十分钟。”
结果，5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扔给我了一根烟。
我说：“你不是不抽烟么？”
他叹了口气，“台湾不是没收复么，我心烦。”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草了一声，然后愤愤得说：“整日打鸟，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鸟啄瞎眼睛的时候！”
我的好奇心顿起：“你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加到个妹子，纠结体质。我也被弄纠结了，没多大的事情。你之前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说：“你不是不伺候纠结的妹子嘛？”
他闷闷得说：“这句话，就好像是每个基佬在没有遇到深爱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异性恋。”
我大惊：“你喜欢男人？！”
“滚，老子打个比方！”
我说：“到底怎么了。”
他说：“遇到克星了呗，总有个人会让你变成一条狗，让你摇着尾巴去讨主人开心。”
这句话太让我诧异了。就好像一个身边佣人环绕的地主，突然成了佣人一样的感觉。
他说：“看老子干嘛！不说了，没啥好说的。”
我饶有兴趣得看着他，思考着，到底什么样的妖孽可以让他变成这德行。
他被我看得不自在，恼怒得说：“滚你丫的，老子的性取向是很正确的，我们没机会的，你再看我也没用。”
我笑了笑，说：“真好。”
他被我笑得不自在：“好个P。快被玩死了。”
我指了指胸口，说：“至少装着个人，挺好的，总比空荡荡得好。”
他摇了摇头，跟我说：“今天你陪我下。不要让我一个人。”
我懂这种感觉，正好我也需要一个人，可以让我不去胡思乱想。
我说：“淡定点哈，我们好久没聚聚了。”
保密点点头，要了杯咖啡，发了会呆，掏出手机，突然问我：“我该不该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过去？”
还未等我回答，他就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没有人接。
他又编辑了个短信发过去。石沉大海。他拨弄了一下手机，皱着眉。
我对他说“呵呵！你也有今天，报应！”
保密不屑得说：“你这种叼丝永远不会懂我们的。”
我说：“你准备怎么办？”
他低调得说：“我教你一个办法——转移注意力。”
在下一刻，他就约好了两个妹子一起喝茶。妹子们表示，5分钟内到。
我顿时被他的神效率所震惊，这才是我认识的顾保密，之前的，那一定是幻觉。
喝茶，有时候是一件很没劲的事情。
跟有些人在一起，时间过得特别短。
而有些人，则把时间轴拉得特别长。
保密叫的妹子，就是后者。
若是以前，我会跟他打双簧，逗得人家乐不思蜀。
只是今天，我们似乎都没了力气。
只有听着两个妹子叽叽喳喳得烦着。
度日如年。
保密勉强让自己振作了点，讲了几个笑话——小熊跟小兔在森林里大便，小熊问小兔，毛沾到大便也没有关系吗？小兔说，没有关系。于是，小熊拿小兔擦大便。
冷场，没有一个人笑。
其实这个笑话是有典故的，保密曾经跟我说过，只有听到这个笑话会笑的人，才能走进他的内心。
他就是那么别扭的人。
我靠在沙发后背，发着呆。
已经无力去关注他们在说些什么。
突然，保密说：“你们都走。”
我愣了下。
两个妹子也愣住了。
保密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今天对不起。”
一个短发的妹子关心得说：“你怎么了？”
保密说：“没怎么，别烦我。都走。”
短发妹子说，“你们先走，我陪下他。”
保密拨弄了一下手机，烦躁得说：“你也走，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似乎有些懂他，于是站起身子。
那个短发的妹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保密已经粗暴的打断她：“不要啰嗦了，烦死了，滚好吗！”
毫无悬念的，妹子开始掉眼泪。
保密只是看了一眼她，笑了笑，“好吧，你们不走，我走。”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他心情不好，便大步离开，留下我跟两个妹子面面相俱。
“神经病啊！”短发女人的小姐妹忍不住低声说。
短发妹子却看着我：“他怎么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心里，却隐约猜到保密的想法——你总会遇到一个人，让你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浮云。
不敢独自跟这俩妹子多接触，我跟她们说还有点事，就匆匆离去。
现在是下午4点半，天空，下着微雨。
我突然不想那么早就回家。
于是，我沿着街道散步。
雨丝缓缓落下，打湿我的衣服跟头发。
我吸着有些浑浊的空气，却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喜欢这样灵魂放空的感觉。
这附近，有一个公园。
我的脚步突然滞了滞，这个让我看了无数次，已经发誓再也不想进去的公园，居然拖住了我的心绪。
我走进公园。
这个时间跟天气，空无一人。
然后，在一个屏风后面，我找到了进公园的原因。
我看到一个人，她呆呆得蹲在河边。
像是一个蘑菇。
阳光不太强烈，她却刺痛了我一下。
我走到她身边，然后蹲下。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麻木而又空洞，她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她身边，她只是抱了抱自己的身体。
我说：“你是一个蘑菇。”
她：“？”
“我也是个蘑菇。”
我知道她依然疑惑。只是她不问，我也懒得解释。
只是陪着她，蹲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雨淋湿了她的发梢。我知道她不会想躲，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是神经病吗？”
我摇了摇头。
时间被放慢了。有一个瞬间，我似乎读懂她了。
——有一个精神病人，以为自己是一只蘑菇，于是他每天都撑着一把伞蹲在房间的墙角里，不吃也不喝，像一只真正的蘑菇一样。心理医生想了一个办法。有一天，心理医生也撑了一把伞，蹲坐在了病人的旁边。病人很奇怪地问：你是谁呀？医生回答：我也是一只蘑菇呀。病人点点头，继续做他的蘑菇。过了一会儿，医生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病人就问他：你不是蘑菇么，怎么可以走来走去？医生回答说：蘑菇当然也可以走来走去啦！病人觉得有道理，就也站起来走走。又过了一会儿，医生拿出一个汉堡包开始吃，病人又问：咦，你不是蘑菇么，怎么可以吃东西？医生理直气壮地回答：蘑菇当然也可以吃东西呀！病人觉得很对，于是也开始吃东西。几个星期以后，这个精神病人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虽然，他还觉得自己是一只蘑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第一、一个人可以带着过去的创伤继续，只要他把悲伤放在心里的一个圈圈里，不要让苦痛浸染了他的整个生命，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快乐地生活。第二、当一个人悲伤得难以自持的时候，也许，他不需要太多的劝解和安慰，训诫和指明，他需要的，只是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蹲下来，陪他做一只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