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心底再恨萧楹,也只能是将他放逐到贫瘠的封地去。而萧楹,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么些日子以来,的确是没有一丝把柄让自己捉住,这样就没有借口可以对他动手。
想到萧楹,萧槙就想到了坤泰殿中那个薄情的女人。她负他良多,他真是很不得亲手杀了她。萧槙的手狠狠的捏起,牙关紧咬,后槽牙都鼓了起来。
“皇上,有一百多名官员跪在了宫门处,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郑达进来禀报。
今天早朝,萧槙是拂袖而去,一意孤行要奉云太后的牌位入奉先殿。可是,在入殿的时候,却遭到主管宗室事务的魏王免冠跪地拦阻。还说,如果乱了法度,他也无颜再立于天地之间。萧槙正火呢,又传来一百多名官员一起跪在宫门的消息。他当即手一划拉,“去,叫十个大力太监,用木棍乱棍鞭打。只要不打死打残,都没有关系!”
“皇上——”郑达大惊失色,史官会秉笔直书的啊。
“你不要亲自去,让别人去。”萧槙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郑达无奈,慢慢往外退,希望自家主子能改了主意。打今早从坤泰殿出来,情绪就皇帝一直不好。再加上朝堂上的人一面倒的反对,就连云太师都觉得此事有些不妥。然后又出了魏王阻拦灵牌,百官跪谏的事,皇帝的火压也压不住,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或者,这股子邪火从在内惩院知道太后的丧讯,就一直在皇上心头了。或者更早,在知道当初的谢小姐背叛的时候就存下了。
可是这一时的冲动,日后要付的代价太大了呀!
眼见龙椅上的人没有要叫自己停住的意思,郑达叹口气。从小伺候到大,郑达比任何人都更加的清楚皇帝的脾性。心头不由得埋怨坤泰殿那位真真就是个祸水!
到了门口,看到当朝丞相陈亚夫疾步过来,郑达心头松了一口大气。这位陈相,当年一直是谢相的副手。陈相也是给皇上上课的太傅,十多年一直与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皇帝交往甚深。为皇帝夺嫡提供了有力支持。而且十分赞同他改革朝政的举动。他此时前来,想必也是为了那两件事。希望他能阻下皇上的决定。
于是郑达不顾陈亚夫急着想进去,三言两语拉着他把事说了。
“什么,竟有此事?我就知道陛下火气上来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所以急急从值房赶来。赶紧通禀!”陈亚夫说罢,在屋檐下正正衣冠。
“是。”
陈亚夫进去和皇帝谈了很久,总算让他打消了叫十个大力太监如鞭打小儿一般鞭打朝臣的念头。可是,对于拦阻云太后灵牌的魏王却不打算轻轻放过,更加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打算。
陈亚夫知道再说下去,皇帝也不会改变主意。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这是他实现毕生抱负的基础。陈亚夫的主张一贯与谢怀远不同。因此,与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淮王并不相得,倒是当时身为天子爱子的二皇子很合他的脾胃。所以,陈亚夫冒天下之大不韪,投入当日云贵妃与二皇子的阵营,为其出谋划策。
方才听得郑达说皇帝动了雷霆之怒,意欲着太监鞭打跪谏的群臣,他着实吓了一跳。皇帝,虽是脾气不好,但并没有喜怒无常到这个地步啊。难道,奉云太后入奉先殿真的是他的心魔么?
他进去,好说歹说,终于劝得皇帝收回了目前只得三人知道的旨意。毕竟皇帝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刚刚登基,实不宜与群臣闹僵到这个地步。皇帝迎娶谢家千金为后,不就是为了一个缓和么。如今怎的又如此的意气用事?
陈亚夫出去悄声问郑达,皇帝是被什么刺激到么?
郑达正目送到奉先殿门外传旨着魏王即刻过来面君的宫人,闻言道:“太后与先帝半年内相继去世,皇上的悲痛可想而知。”先帝、太后、今上,就他所见,就如平常人家的一家人一般,感情自然比寻常皇家父子、母子来得更加的亲切。再加上,是皇后……这就更是雪上加霜了。今早看皇后在抄写《女诫》,想来是与皇后有不虞了。
听郑达说事情跟谢皇后有关,陈亚夫捻捻胡子,“那就不是臣子能管的事了。”继而忧心道:“如今皇后还是能轻易撼动皇上?”
郑达也是一叹,没有爱,哪里来这么深的恨?当日陈相劝皇帝依旧迎谢家千金为后,皇帝从善如流。旁人不知,郑达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如何不知道,皇帝对薄情负心的谢家四小姐曾是情之所钟。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加以一指伤害。这件事,到底是福是祸啊?
陈亚夫摇头,这件事到如今他是真管不了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去点醒宫门处跪着的众人。皇帝退了半步,不肯再退了,那就只能是臣子退了。
可是,陈亚夫他也是读书人,也知道读书人的脊梁不是那么好弯下的。所以,直接找上领头的吕尚书想必那个老头儿驴脾气一犯,对事情的解决并无好处。陈亚夫略一合计,便决定了去找礼部侍郎、国舅谢阡。虽然皇帝对谢家人不假辞色,刻意刁难,但这位谢家大公子,却是很通透的人,可以与之商量。
事不宜迟,再迟那位犯颜顶撞的魏王殿下怕是就不得善终了。不过,他也难啊。既然做了主管宗室事宜的王爷,也只能如此了。要么被天下士人、宗室子弟不耻。要么,被新帝厌弃,甚至是诛杀。
陈亚夫匆匆赶到宫门处,看着整整齐齐跪着的众人。心头叹息,他这个新相终究不如谢相能统辖得住百官。人人心中还觉得是他在撺掇陛下行不礼之事。
“诸公自误不要紧,以此行相逼,是要误国么?”
领头的礼部尚书吕元一仰首抗颜道:“陈相,我等不过是据理力争。何来误国之说?”
“你们摆出这个架势,是在胁迫天子。天子即国,你等是要逼他在性起时做下日后可能后悔,并且令圣名受到玷污之事。这岂不就是误国?”
吕元一还是道:“我等行当行之事,陈相这是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