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积金城,大个子根本不敢停留,把所有人推上骆驼就往外跑。
天空中虽然已经露出了亮白色,可是落下的沙雨并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甚至连沙山后面的营地都被殃及了。
如果不想埋进沙海给积金城殉葬,就得快点离开。
骑着骆驼,在沙漠里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彻底逃出危险地带。
大个子依然心有余悸,冲着骆驼上的四个人说道:
“中途不停了,额们直接去水塘边休息。”
多多点着头,看了看江一凡,江一凡骑在骆驼上已经睡着了。
从沙尘暴袭来,到积金城里逃出生天,江一凡一直没合过眼。如今放松下来,倦意袭来,江一凡根本顾不上舒不舒服,耷拉着脑袋就睡着了。
二尕,更不在乎去哪里休息,去哪里宿营了。全部心思都在那些宝贝上。
在积金城里找到多少件宝贝?二尕没数过。满满那一包,掂量着分量,得有一二十斤。
一二十斤的一个大包袱,从积金城往外逃命时,情况万分紧急,稍有迟疑就会葬身沙海。就是那么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二尕都没舍得丢下它。可见这小子有多贪财。
二尕骑在骆驼上,旁边并排走着狗娃。
二尕伸进手在衣服包裹的包袱里摸着,摸出一件珠宝,左看右看然后就会递给狗娃。
狗娃就会又问一句:
“这件宝贝,能卖多少钱?”
二尕当然不懂行。
二尕甚至分不出那上面红通通的那一块,是红宝石还是红珊瑚。
但这并不耽误二尕信口开河地报出一个价格,狗娃跟着就会发出一句惊呼:
“额地个神呐!”
然后二尕就会从包袱里摸出另一件宝贝,重复这个过程。
突然,狗娃想起什么一样,小声冲二尕问道:
“二尕哥,这些宝贝,你想咋分咧?”
二尕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随口说道:
“老哥说咋分就咋分。”
“为啥呀!”
狗娃瞪圆了眼睛。
二尕想都不想地答道:
“他是额哥。”
狗娃回过头。
江一凡骑在后面的骆驼上,低垂的脑袋随着骆驼迈出的步子,前后摇晃着,睡得正香。
狗娃又转回头,冲着二尕问道:
“那我咧?”
二尕瞥了一眼狗娃,反问了一句:
“你咋咧?”
听到二尕这句话,狗娃一下子瞪起了眼睛。
这一次进沙漠,大个子掌柜带着狗娃充当向导,是要收取报酬的。所以就算在沙漠里发现了什么,很值钱的东西,也都是人家出钱的金主的。跟大个子跟狗娃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一点,狗娃倍感委屈,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给二尕,赶着骆驼往队伍前面走。
二尕喊着狗娃:
“急个甚咧,又没说不分给你。老哥不是个小气的人,肯定会送你一两件做纪念的。实在不行,从额那份里分两件给你。”
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江一凡的声音:
“挑几件好看的给老板娘,剩下的你们俩分了吧。”
狗娃原本一肚子的委屈,强憋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才没流出来。听到二尕说有他的一份,又听到江一凡说两个人可以分掉那些宝贝,激动之中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二尕看到了,撇着嘴说道:
“你个男娃子,一天到晚哭叽叽的,不丢人么!”
狗娃气急败坏地冲着二尕吼了句:
“额愿意!”
二尕不理狗娃,冲着江一凡转回身。江一凡耷拉着脑袋睡着呢。
多多并排走在江一凡身边,用眼神问二尕“有什么事”。
二尕送自己手指上撸下一枚戒指递给多多,小声说道:
“这个给额哥。额估计,是那个城主的信物。”
戒指,在古代是身份的凭证,权力的凭据。
多多打量着那枚戒指,平整的戒面上并没有镶嵌珠宝,而是镌刻着一个符号。
多多想要把那枚戒指套在自己手指头上,二尕皱着眉说了句:
“老板娘你戴不上,太大了。”
多多知道二尕的心思,恶狠狠地剜了二尕一眼,拉起江一凡的手,把戒指套在江一凡的手指上。
赶到河谷水塘,已经入夜了。一轮圆月升起在沙海上,映着沙海上黄沙凝固的波浪起伏有序。映亮河谷,映亮沙山下的池塘。
忍耐了几个小时的焦渴。这一次二尕顾不上许多,跳下骆驼冲向水塘,把整张脸直接扎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江一凡跳下骆驼,伸手去接多多。多多顺势跳进江一凡的怀里。江一凡做势要把多多扔进水塘里,吓得多多发出尖叫搂紧了江一凡。
狗娃看到,跟着嘿嘿地傻笑着,然后凑到二尕旁边去喝水。
大个子把骆驼赶到水塘边,可是骆驼就是不肯低下头喝水。大个子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从骆驼背上卸下仅有的两件行李,翻捡出里面的东西。
离开营地时,走得匆忙并没来得及带上其它行李。
实际上,营地里的行李要么已经被沙尘暴卷走了,要么被埋进黄沙下面挖不出来了。仅有的这两件行李,是绑在领队骆驼的背上,宿营时也不会解下来,才带出来的。
大个子管这个叫救命草。
救命的行李里有最低限度的食物,水,燃料。还有烈酒。
烈酒,天冷时可以用来暖身,孤独时可以解忧,恐惧时还可以拿来壮胆。进沙漠,必备之物!
大个子打开盛酒的袋口,咕咚地灌了一大口。
烈酒辣嘴,在食道中留下一趟火烧一般的灼痛,直入胃肠。
酒精溶入血液,向上冲进脑袋。那种眼前一花的眩晕感,很过瘾也很受用。
大个子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
月光映亮的河谷里,出现几个闪亮的光点,左右晃动着。
沙漠里连棵草都没有,仅有的这么一片水塘,养不出萤火虫。
不是萤火虫,难道是天上的星星掉到地上了?
大个子晃了一下脑袋,看清星星点点的亮光,其实是举在手里的火把。
这么晚,还有赶路的队伍?
大个子把盛酒的皮囊挂在骆驼背上,正要迎上去打个招呼。接着发现,营地左右两侧都冒出了手举火把的人影。
三面有人,一面是水塘,水塘后面是无法翻越的沙山。这明显是,被人包围了么。
大个子心里想着,残留在脑海中的,酒精麻痹的欣快感一下子就跑光了。
这不就是被包围了吗!
大个子清醒过来,转身往自己那匹骆驼旁边跑,去拿骆驼背上的猎枪。
一声枪响已经响彻河谷,惊动营地里的骆驼发出不安的躁动。
枪声,也惊动了水塘边的四个人,全都抬起头来。
二尕抬起头,脱口问了句“咋回事?”
江一凡抬头看见从三面围上来人,也愣住了。
这是,遇到山贼了?在大沙漠里!
除了电影里,大当家的会去沙漠拉伙做山贼,现实生活中还有谁会笨到去沙漠当山贼?
土匪山贼,拦路抢劫,选的都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茫茫大沙漠,没有过往的客商没有络绎的游客,在这里组团抢劫,一年到头也做不上几票生意。吃不上喝不上的,还不等着被饿死。
可是围上来的五个人,黑巾蒙面,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端着或长或短的猎枪,不就是山贼么!
五个山贼,领头的那个冲天开了枪。大个子旋即举起双手,冲着领头的那个家伙说道:
“有事好商量,千万莫伤人!”
领头的也不说话,冲着身边两个人摆着头。两个人端着猎枪闷声不语,走进骆驼群中,挨个翻动着骆驼背上的背包。
二尕一脸紧张,看着他的那匹骆驼。骆驼背上,绑着那包积金城里搜罗的金银首饰。
狗娃也默默看着,突然喊了一声:
“顺子!”
骆驼群里,一个低头翻背包的家伙,闻声转过了头。
狗娃接着说道:
“你走到哪,都改不了抠屁股!”
刚刚那个家伙,一只手翻着背包,另一只手习惯性地隔着裤子挠着屁股。有这个习惯动作的,是西郭镇上那个年轻的向导。
那家伙听到狗娃一声喊,跟着转过头。狗娃已经快步冲了过去。
另一个家伙随即端起手中的猎枪,冲着狗娃吼了句:
“站住!”
狗娃瞪着那家伙:
“咋,你敢开枪打死额?”
说着走到顺子面前,一把扯下他蒙在脸上的黑巾。
顺子随即低下头。
虽然已经认出顺子。真的看到那张脸时,狗娃还是忍不住惊讶,说了声:
“还真的是你!”
接着,抡起巴掌抽到顺子脸上,跟着大声吼道:
“额大爸在地时候,对你那么好,就差把你过继过来当儿子养。额大爸没了,二爸也从来没亏待你。你这是咋咧,翻脸的狗不认人哩。还是揣到胸口的蛇,缓过身冻要咬人哩!”
顺子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一个劲向后躲着。
顺子身边那家伙端起猎枪指向狗娃。狗娃扬起头,冲着那家伙吼了一句:
“你开枪!你打死额!”
那家伙瞪着狗娃,并不敢扣动扳机。却猛地一脚把狗娃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