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志虎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忘之夜。一夜经历两场“战斗”，确实不容易，他抱着身边的小娟，一边为她试擦头发，一边喃喃说道：“知道吗？以前我老是扯你的小辫，就是想引起你注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或许，或许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我？那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和其他女孩子倒是什么都说。”
“我……我不知道，或许就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小虎的脸一热一热，终于把心里那句一直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挤了出口。
“小虎，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和阿辉一起吗？……我其实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知道吗？”
“啊？”
“但你一直无动于衷，阿辉却对我很好……我真的恨你，恨死你了……”
“啊？就是因为你和阿辉好上了，我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呀，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你都恨我了，怎么还不肯对我说？”
“我不说？好几次我都那么直白了，你却还是嘻嘻哈哈的，你还想要我怎么说？你这个大笨蛋。”小娟一侧身，伸手就要拧小虎的耳朵。
叶志虎扭头一闪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大笨蛋，就该说清楚嘛，你知道我每晚都在想你吗？”
“你还敢说？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小娟双手同时出击。
小虎干脆不躲不闪，伸手就把小娟揽进怀里，贪婪地抚摸小娟成熟的胸脯——叶志虎没说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想着小娟，直到小娟和林兴辉谈恋爱了，他才压制了这个念头，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原来早已对自己倾心，却因为一直以来自己怯步不前，而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人世间这种错爱，是不是常常发生？
幸好，这风雨夜，让两人坦诚相对，一段直白之后，豁然开朗。
“被赶出国家队后，我爸我妈老骂我不要脸，让我滚出家门，我真不明白，谈恋爱又怎么了，我都十六岁了，我自己的事我不能作主？”躺在心仪已久的小虎怀里，小娟无所不谈。
“他们骂你，表示关心你，没听说过‘打就是爱’吗，我想找个人骂还找不着呢？”
“就你好了，还到处找骂呐，你爸你妈呢，退队了，他们没骂你？”
“没有……或许他们也懒得理我，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啊？怎么会呢？”
“这是吵架时弟弟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想想也是，从小我爸我妈就对弟弟特偏心，我忍不住投诉，他们却总推搪说我是哥哥，要让弟弟，直到那次我弟说漏嘴，我才明白这背后的缘由。”
“是你小心眼吧，吵架说的气话你也信？”
“不是啦，我当然没那么笨，那次吵架之后，等消了气，我请弟弟吃自助餐赔罪，一边套他的话，开始他还死活不认，我软硬兼施，他才肯说，还要我保证不能让爸妈知道是他说的。”
“啊？”小娟握住小虎的手，既是安慰，也是鼓励。
叶志虎望向窗外的雨景，眼睛似乎找不着焦点，他一边沉浸在回忆中，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二十多年前，我爸在公安宿舍大院当门卫，接近过年的一个晚上，他当值，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就发现大院铁门外站着一个小孩，我爸很清楚，这小孩肯定是在他离开岗位时出现的，当时天气很冷，哪个家长那么狠心，三更半夜的把孩子撂到这里？……”
小虎叹了口气，轻抚着小娟的脸庞继续说道：“那是个小男孩，当时应该不到两岁，在他手上拽着一张牛皮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繁体字，不好认，老半天我爸才认出那些字来：‘钱请收下代养小孩感激不尽’，我爸急忙四处张望，但寂静的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只好把那冷得打哆嗦的小男孩抱进值班室，那小孩的服饰有点像小数民族，衣服很华丽，不像是穷苦人家，两个衣兜鼓鼓的，摸出来一看，我爸傻了眼，那竟然是两个拳头大小的金元宝，我爸掂了掂，咬了咬，可以确定那是真金，上面还印着几个篆体字，我爸没认出来。那小孩没哭没闹，只是瞪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我爸，看得我爸心里发慌，想来想去，决定先把小男孩带回家……”
小娟盯着小虎好一会分析道：“这就奇怪了，弃婴是常事，但遗弃一岁多的小孩却很少见，都养那么久了，没感情么？而且还是个男孩，可以继承香火那种，要说穷么，却有两个金元宝，华丽的衣服也说明，小孩的父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么就那么狠心，把儿子遗弃了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小孩有什么明显缺陷，像是断了胳膊少了腿，或是脑子有问题什么的，他父母宁可再生一个呗。”
小虎在小娟身上乱抓了一把：“我看你还敢乱说……”
小娟抱着小虎的手求饶：“我投降，我投降了……人家只是帮你分析嘛，要不，你自己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小虎把小娟紧拥怀里，一边拉被子，一边说：“除了想你，我几乎每晚都在想这事，虽然我曾尝试问我爸妈，但他们都矢口否认，说我和弟弟都是亲生骨肉，让我别乱想，不过，从说话的语气中，我能分辨出他们肯定有所隐瞒。”
“小虎，你父母说得对，你可别乱想了，或许，一切都是你弟弟编的故事，只要不是一个孩子，就很难做到绝对公平，对家里最小的一个偏爱很正常，我有个表妹，她家就这情况……”
“你不明白……”叶志虎边说着，边侧身从床头木板的夹层里摸出一个盒子，“小娟，给你看样东西。”
小娟仰起身，却见小虎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条金项链，链嘴上吊着一块玉石，上面雕着一条青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你的？”
“在我印象中，这条金项链一直就带在身上，直到进入体校规定不准带饰物，我才把它藏到这里。我弟以前常问，为什么哥哥有金项链，他没有。我爸妈总推说是爷爷留给哥哥的，但回乡下的时候我问过奶奶，她却根本记不起这回事。以我家的条件，哪来那么重的金项链，哪来那么通透的玉石？……有一次，我到玉石店，那老板看到我的玉龙吊坠，还问我卖不卖，让我给个价，我随口让他先开价，那老板认真的在计算器上打了二十万，我数了二字后那些零好几次，没错，真是二十万，那老板以为我心动了，还补充说，如果现在就交易，价钱还可以商量……那年还没到新世纪，二十万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想不到这小小的吊坠竟然那么值钱，我敢肯定不是我家的物品。”
看着盒子里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龙，小娟再无法否定小虎的推测，然而，一个不差钱的家庭，何以要在寒夜里，遗弃一个身体健康的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