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上个月的账本。”一个少年捧了一摞本子往桌上一放。
桌子后的陆离眼睛似乎闪起了兴奋的光:“银子?”
“公子,这是账本,账本。”少年无语地扶额强调道。
陆离把一摞账本都抱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知道啊,幼清,账本上面记的不就是银子吗?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公子,你怎么说也是最高楼的东家,日进斗金的人物,能不能有点气场。”幼清顺手收拾起杂乱的书桌。
陆离一脸得意地看向幼清:“要气场干嘛?值几两银子?”
“幼清,公子这爱钱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你不如帮公子算算账才是正经。”素衣在一旁说道。
“我们的算术都是公子教的,公子还要人帮?”幼清疑惑地说道。
素衣闻言轻叹了一口气,从陆离手里抽出账本:“原该如此,只是公子的耐性完全不够,算完的账本上全是无聊时胡乱画的小人像,害得绾娘又得重抄一遍。”
幼清低头看了看桌上被层层宣纸掩盖的涂鸦,再看了看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公子,深以为然地说道:“公子日夜操劳实在辛苦,不如让幼清替您算完账,您再查验一遍如何?”
“咦,幼清,你在洛阳呆了两年,别的不说,怕马屁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陆离很受用似的,索性把账本一并扔给幼清,伸了个懒腰,“哇,又闲下来了,素衣,喊上桃夭陪本公子逛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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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城是前朝的国都,前朝皇帝文翰在龙渊国军队兵临城下时,率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因此,这座百年古城得以在战火中幸存,如今依然繁华如初。
陆离换了套华丽的青色衣衫带着桃夭走在东市的街道上,左看看右看看,不多会儿,手里就多了许多诸如面人、吹糖、面具之类的小玩意儿。
“公子当真是小孩子吗?怎么买这么多玩意儿?”桃夭抱着一只插满糖葫芦的杆儿跟在陆离身后抱怨道,“楼里吃食多的是,怎么还买这么多?”
陆离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楼里吃食多?我怎么不知道?水晶桂花糕呢?蜂蜜玫瑰酥呢?糯米凉糕呢?黄金馒头呢?我怎么从来看不见?”
“那是甜食,公子你能不能不吃那么多甜食,连喝杯水都要加蜂蜜,宋远说了,蜂蜜水也就忍了,但甜食不能再吃了。”桃夭小碎步地跟上陆离,认真地说道。
陆离报复似的咬了一大口糖葫芦:“我就爱吃甜食怎么了,就是小孩子怎么了,我还有一个月才成年呢。”
“哇,公……公子,你不是说糖葫芦都是带回去给我吃的吗?”桃夭好容易抽出一只手指着陆离说道。
路人见这里有好戏纷纷停了下来,一看原来是个富家公子在逗弄小侍女,有人窃窃私语说富家公子定是个风流浪子,也有人说是两个半大孩子在折腾着玩闹。总之,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离把面具往脸上一扣,一张猴子脸在桃夭面前嘚瑟地晃来晃去:“笨桃夭,不这么说,你会让我买吗?傻桃夭,笨桃夭。”说完,笑了一声,又从桃夭手中的杆子上抽了一串糖葫芦转身就走。
桃夭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包上了一大包眼泪,眨巴了两下,没落下来,又觉得鼻子酸酸的,吸溜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哭了片刻没见陆离回来,哭得更凶了。
一个斜倚着巷子口的男子打量了下陆离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缓缓分开人群,走近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的侍女。
桃夭哭着哭着没力气了,索性坐在地上哭。男子一走近忽然觉得好笑,那小侍女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依然稳稳地抱着冰糖葫芦杆儿,还时不时地偷看一眼,把快晃掉的冰糖葫芦重新插好,然后继续哭。
“你再哭,你家公子可就走远了。”男子在桃夭身边蹲下,尽可能温柔地说道。
桃夭一惊,抱着她的冰糖葫芦一跃而起,看了几眼冰糖葫芦,还好,没掉,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边抽泣着边警惕地看着男子。
男子的嘴角一抽:“我没想抢你的冰糖葫芦,要不,我带你去找你家公子吧,他真走远了。”
桃夭哭得都说不出话了,看了看前路,公子还是没来,于是肿着眼睛点了点头,走近男子,示意男子伸出手。
男子愣了一下,以为小侍女是要牵着他的手走,没想到,桃夭把冰糖葫芦杆儿直接塞进他手里,如释重负似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示意男子跟着走。
“你知道你家公子在哪?”男子觉得自己的五官都在抽搐了,如果那群家伙知道,堂堂镇国大将军在西市上帮一个小侍女扛着冰糖葫芦,那画面他已经不敢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大概是毁了,他肯定地想道。
桃夭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睛肿的有点看不清路,终于放弃,她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沙哑着声音说道:“公子说在四方阁吃饭。”
四方阁?传言最高楼有全龙渊国最好的菜肴,最高楼的东家却去名不见经传的四方阁吃饭?沈擎默想不透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在那个方向,”沈擎默准备赶紧离开,就算是易了容,万一被人发现他一个镇国大将军撇下大军一个人偷偷回京城,也是大罪,“不如你自己去吧。”
桃夭的眼睛里似乎又包上了一洼眼泪,随时准备把沈擎默淹没:“我拿不动……拿不动,冰糖葫芦就会掉地上,掉地上就不能吃了……”
这是侍女吗?普通人家会有这么娇气的侍女吗?会有这种满脑子只在乎冰糖葫芦能不能吃的侍女吗?沈擎默觉得自己对陆离的印象要再刷新一遍,京城的首富,和刚才逗小侍女的会是一个人?陆离,看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桃夭眼泪汪汪地望着沈擎默,似乎他一说“不去”就能马上哭出来。
“好吧,好吧,我送你过去。”沈擎默揉了揉眉心,对自己擅离大军的行为作出了深刻反省。
四方阁的二层楼上,陆离饶有兴趣地一手拿着茶杯,靠在窗边看着两人。
“公子,这次桃夭恐怕没那么好哄。”素衣远远地看见桃夭肿的红红的眼睛。
“这一桌子的甜点都堵不住她的眼泪?”
“可这次公子……”
“利用了她是吗?”陆离品了一口茶,“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呵呵……”陆离似乎不准备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