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问道。
“记不清了……你也是知道我这记性的……”易杉再次露出了他那哭笑不得的表情。
“……算了,”我随意扯到一个话题,“我们来聊聊……AI吧。”
“AI?人工智能?”易杉投向我所指的地方,“小谢?”
“小谢?谁啊?那绿袍村民就叫做小谢?”我收回指向吧台的手,“那人呢?”
“不知道,那里面我记得给了他座椅,估计在睡觉。”易杉摊摊手,说道。
“睡你麻痹起来嗨!”我见缝插针地一拍桌子,吼道,言语间不乏愤慨和戏谑。
“你能不一惊一乍的吗……”易杉也站起来,把扰乱的我拉回座位。
而柜台内侧的谢尔顿?然,并没有理会什么,而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半梦半醒,既能补充自己的体力,又能听到一墙之隔的两个逗比的谈话,而且估计还能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谢尔顿如此想着,早已不幼稚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对了,你对人工智能很熟悉吗?”我直入正题,并没有对刚才的逗比行为作任何解释;问道。
“我不算太熟悉,不过我有一个哥哥挺熟的。”易杉这样说着,掂起一根手指,道。
“你哥?”
“是啊,他叫做易枫,是我二哥。他前几年来了美国,据说在微软公司混了个有关人工智能开发的职位,搞得我也想跟风。”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见他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是我们家老爷子,非要把我们家家产给我……”易杉说着,右手捂脸,挤出一脸辛酸来。
“……厉害厉害……”刚刚浮上来的戏谑之情被我强压下去,脸色又回归严肃,“你刚才说了你二哥叫易枫,那请问你这一代亲兄弟是怎样的?”
“这个啊……”易杉顿了顿,“我有两个哥哥,其他的没了;第一个哥原名叫做啥……对,易桦,然后我记得他好像也被虚拟机困住过,结果成功出来了。”
哦,X-1事件经历者啊。我这样想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刚才说了原名,那他现在的名字叫什么?”
“嗯……他成功从虚拟机里出来之后,当了名作家,笔名--也就是他后来改的名字,叫做易欧逸。”
易杉这句话本来是顺溜着说完的,当他看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时,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连忙把我摇晃几下,待我回应道没事,并让他继续说二哥的时候,易杉方才安定下来。
我去,这都什么什么鬼啊,就兜个圈子都能给我撞见师傅他弟……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我二哥,易枫,好像是两三年前来到的美国,因为工作需要加入了美国国籍,据说他还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字,叫做……”讲到这里,易杉挠了挠头,“好像叫做什么‘伯尔特·刘易斯’。”
伯尔特·刘易斯?谢尔顿松弛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像自己芯片里的“父亲”?
难道是说,易杉这货的二哥,就是我大人工智能之父?
简短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谢尔顿还是决定不去理会这件事。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补充魂芯片里的电能更重要的了。谢尔顿这样想罢,扭头闭目凝神,而又侧耳听着两个人类的讨论。
“……你哥厉害……”
“彼此彼此。”易杉说道,头看向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快中午了哈……走吧,我们出去浪。”
两人嘻嘻哈哈之间,打开木门,正欲走出去时,易杉的声音传来:“对了,章夜辰,我见你听我讲到大哥的时候有点异样,难道我大哥你认识?”
章夜辰的声音由门外飘来,得侧耳倾听才听得见了:“何止是认识?”接着,可以猜测到其脸上的一笑,“我们之间,师徒关系。”
看来这个章夜辰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啊……谢尔顿坐起来,右手轻抚下巴,若有所思。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我大哥称为徒弟的人啊。”易杉挠了挠头,道。
“那是。”我扬了扬头,“今天我们去哪儿?”
“今天……我们就去我的天文调控台看看吧。”
“天文……调控台?什么鬼?”
“……呐,到了。”
眼前本是清一色的木质建筑中,突兀地混入了一幢建筑。建筑不高,大概三层,二十多格子的高度,外表漆成白色,最上面则有一个半圆,扣在上面,据易杉说,这是用来接收天文望远镜发出来的信号的装置,并不是真正的望远镜。“真正的望远镜在那个方向,呐,”说着,易杉指向一个地方,那里群山连绵,岑峦起伏,“那是我依据外面世界中我们国家的那个贵州望远镜建造的,我把我建造的它称为‘FAST NO.2’,信号就是从那里获取的。”
说着,他走近大门,玻璃门自动打开,这应该是利用了红外线探测仪之类的东西。两人前后走进去,直到进入了天文调度台,才知道这幢外表看上去平淡无奇而又狭小的楼房,内部是怎样的宽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包裹住全部墙壁的星图。我走到一面墙边,发现这并不是贴上去的墙纸:上面竟有比米粒还小的像素显示点,一路摸去,坑坑洼洼,像是时间的痕迹。易杉看见我如此惊奇于这种星图,便叫我离墙壁远一些,说着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下仅有的红色按钮,不知道哪里喷出来一股汹涌的白色气流,迅速地布满空间。待气体变得平和后,一阵奇异的响声袭来,像是看科幻片时那一把激光枪射出的场面。
宇宙,便在此时于我眼中展望开来。所有的恒星行星都与此展开来,那是一个个各有千秋的方阵,像是国庆大阅兵般看似不成体统实则暗藏规律地站在黑色的虚无间。此时此刻,白雾仿佛消融了,黑色取而代之。无边的黑暗中,仿佛能透过恒星那可巨大可渺小的亮点,看到将一切光明遮挡住的黑暗。
这一个不失真实宇宙磅礴气势的二维宇宙,便于此将其以及吸附在其之上的一切浮沉,呈现在我眼前。
“这……”我目瞪口呆,正想说出同样的一句话时,易杉却比我先开了口,“什么……情况……”
“怎么了?”我透过已经变得有些轻浮的白色气体,看见易杉正站在不远处发抖,于是便拦腰截断几颗方正的行星,跑过去。
“我的母星……死了……”说着,易杉闭上了眼,只是右手指向一摊光点。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整整占据九块方格的恒星,在它的东北方向,竖起了一根由恒星血液组成的光柱,迅猛地向太空喷发;不远处的一颗行星,距离这根光柱仅仅相聚几格方块的距离,接下来的几秒内,便很快地进入了光柱的边缘。
来自于三十年前的回忆霎时间被唤醒,这是一个文明的毁灭,之前发生过,现在正在发生。
“这……”我尽力瞪大眼睛,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凝然看着一个文明的毁灭。而那一个文明的最终的生命体,就在我身边。
“母星已死,何为人生;母星即死,何为生人。”唇齿颤动间,几个字圆润地吐了出来——从一个正在被抽离魂魄的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