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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不久,李信跟随来接他的父亲李振贺,回到那个阔别了二个多月的家,开始自己在这个由生父、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四个人组成的家庭里的新生活。。。。
伴着落日余晖地渐渐西垂,紧张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纷纷驱车向家赶去。当冬日的最后一抹晚霞染尽了整座城市的角角落落之时,申东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离开办公室赶往幼儿园去接儿子放学。虽然妻子张秀珍总是告诉他,接孩子放学这等事让她这个家庭主妇来就好,可是对于二度做父亲的人来讲,能在疲惫了一天之后,第一眼看到儿子稚气的笑脸,并与他进行男人式的交流已然成为了申东俊最好的解乏方式。
幼儿园的孩子被父母一个个接走了,刚才还喧闹如游乐园的幼儿园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原本不算大的教室,此刻却凸显出格外的空旷和宽大。申彩锡和李信趴在课桌儿上专心地画着画儿。
“彩锡,你爸爸来接你了。”老师走到桌儿边亲切地抚摸一下申彩锡的头。
“知道了。老师。小信你走吗?”申彩锡向对面的李信看去。
“不走。你先回去吧。”李信抬起头迎向申彩锡关切的目光。
“小锡,我们回家了。”申东俊来到课桌边。
申彩锡环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眼神有些犹豫。仅管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对于与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相处了二个月的李信来说,无疑就是自己的亲兄弟。这样丢下他自己回家,年长几个月李信的申彩锡心里多少有些许不安。
“怎么了?小锡。”申东俊看着眼神游移中的儿子。
“爸爸,那小信怎么办呢?”申彩锡指着李信。
“小信?!没人来接你吗?”申东俊蹲下身望着好友的孩子。
“有。可是到现在还没来。我在这里等吧。小锡你跟叔叔回去吧。”李信坚强地说道。
“这些日子过得好吗?”申东俊问道。
“好。妈妈呢?还有彩静?”李信问道。
“她们都好,她们都很想你。你什么时候还能回去住上些日子呢?”申东俊问道。
“等放假吧。”李信说道。
“好啊。小信真的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吗?”申东俊问道。
“嗯!不要紧。”李信点点头。
“那好吧。”申东俊摸摸李信的头站起身,迟疑几秒又看了看他,这才牵起儿子向教室门边走去。
李信目送着申东俊父子远去,一直紧攥着自己衣角儿的手才渐渐放松,脸庞上浮起一股失落之色。
“叔叔,我想回家。。。。”李信喃喃而语。
申彩锡一步一回头地跟随着父亲离开了幼儿园。
“爸爸,小信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可以吗?天都要黑了。为什么没人来接他?”坐进车里的申彩锡问道。
“应该没事的。这里有老师。”申东俊公事般应付了儿子一句,不安地眼神透出车窗又望了一眼已经很是寂静的幼儿园。
“妈妈,我回来了。”走进家门的申彩锡总是用很大的声音,向母亲宣告着自己的归来。
“小锡,你回来了。今天过得还好吗?有什么趣事呢?”寻声来到儿子身边的张秀珍将儿子揽进怀中,亲昵地问道。
“过得好。妈妈您呢?过得好吗?彩静呢?刚才小信还问起她呢。”申彩锡在客厅里到处寻找着妹妹。
“彩静她睡了。”张秀珍说道。
“她又睡了。这个懒丫头,就知道睡了吃,吃了睡,为什么小信在的时候,她就总也不睡呢。”申彩锡打趣道。
“小锡,你刚才说小信问起彩静,他还没有回家吗?幼儿园里还有其他小朋友吗?”张秀珍看着儿子。
“噢,没人去接他。幼儿园里只有他一个人了。”申彩锡随口说道。
“他一个人吗?老公,小信一个人不要紧吗?”张秀珍从儿子身边站起,双眸不由地望向落地窗外灰暗的天色。
从幼儿园出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申东俊摇了摇头。
“太太,可以开饭了。”姜嫂说道。
“噢,好。小锡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张秀珍说道。
一家三口坐到了餐桌前。张秀珍好像有着很重的心事似的,眼睛盯着饭碗直发呆,对面申东俊的饭也是不见下去多少,他的心思还盘旋在空荡荡的幼儿园里。他不理解李振贺作为一院之长,竟然比他这个生意人还要忙碌。申东俊相信好友对亲生子的疼爱,可是他依就信不过那个生活在好友身边的女人,特别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
“不行,我要去看看,我不放心小信一个人在幼儿园。”张秀珍体内一股做母亲的本能,催促她放下了手中的饭碗离开了餐桌儿。
“秀珍,等等我,我陪你去。”申东俊丢下手中的餐具,起身追着妻子急匆匆的身影。
“我也要去。”申彩锡在父母身后大叫着。
“小锡,你乖乖呆在家,我和妈妈一会儿就回来。”申东俊转身嘱咐着儿子。
“好。。。好吧。”申彩锡不情愿地答应了父亲。
户外的天色基本已经黑了下来,零星的星斗开始在苍穹中熠熠闪耀起光芒。下班的公路上车流如河,长龙般缓慢地向前行进着。坐在车内的张秀珍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又看看车窗外走走停停地车队,焦急之情犹如她是一个亲生母亲。半小时之后,申东俊的车子终于驶进了幼儿园中。。。。。
幼儿园一片黑暗,寂静极了。
“你看,老婆,都已经没有灯光了。小信一定是给接回家了。”坐在车里的申东俊冲妻子说道。
“真是万幸,刚才一直心慌的不得了。呵呵。。。”张秀珍擦擦头上渗出的丝丝冷汗。
“院长,怎么修理工还没来呢?”一个焦灼的声音传到了申东俊夫妇的耳边。
两人急忙下来车,奔向那个声音的发源地。
“请问。。。。。”张秀珍说道。
“啊。。。。是申太太,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不是小锡已经接走了。”老师问道。
“我想问一下,那个叫李信的孩子他回家了吗?”张秀珍说道。
“这个。。。。”老师有些吱唔。
“老师,您有难言之隐吗?是不是。。。”张秀珍焦急的眼神飘向老师身后漆黑一片的幼儿园。
“李信一直没人来接,你看幼儿园又突然停电,我们还没找到他。”老师有些气短地说道。
“你说什么?”张秀珍的声音无形中抬高了。
她推开老师,跑进了幼儿园。顾不得自己手中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张秀珍摸黑在幼儿园走廊上奔跑着。
“小信。。。小信。。。。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是妈妈,快回答我。你在哪里?”张秀珍惊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安静的幼儿园走廊上。
“老婆,不要着急,给你手电。”申东俊追赶着妻子疯了般的脚步。
“为什么我这样叫,都没有小信的声音呢?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事啊,老公?他一定是吓坏了,躲在什么地方了。”张秀珍不无害怕地望着申东俊。
作为一个母亲,她深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只身一人,在毫无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那股恐惧和无助,会给孩子的幼小心灵产生怎样的影响。此时的李信又身在何处?他会不会害怕?是不是在哭?
“老公,你刚才就该把他一起接走的。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张秀珍埋怨着丈夫。
“小信说有人会来接他的。我想他们不至于。。。”申东俊也有些后悔自己做事的不周到。
“小信。。。。小信。。。。。妈妈来了。你在哪里?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张秀珍又一次开始高分贝地叫喊了起来。
害怕和恐惧使这位平时看上去很坚强的女性,在这个时候有些失去理智,她的身体在又一次的高喊之后,不自主地向地面坠去。
“秀珍。。。秀珍。。。。你这是怎么了?”申东俊拉住向地面坠去的妻子的身体。
蜷缩在课桌儿下的李信,听到张秀珍那熟悉和慈母般的声音,从课桌儿下爬了出来,摸黑来到教室门口,惊恐地望着漆黑的幼儿园走廊。他不知该向何处回答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信。。。。你不要吓妈妈,快回答我,你到底在哪儿?”张秀珍发疯一般的声音回荡在黑漆漆的幼儿园走廊里。
“妈妈。。。妈妈。。。。我在这里,小信在这里。”听着张秀珍的呼唤,李信泪流满面,他怯怯地说道。
“小。。。。小信。。。。小信。。。。。”张秀珍听到李信虚弱的声音,她转身奔向声音。
“妈妈。。。。妈妈。。。。小信害怕,小信害怕。”李信大哭了起来。
跑到李信身边的张秀珍,一把将孩子揽进怀中,不停地抚摸着,仿佛要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热量急速注入这突然受到惊吓的、孤零零的孩子体内。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来了。没事了。”张秀珍安慰着惊恐不已的李信。
申东俊脱下外套,盖在李信身上,抱起他,与妻子一道离开了幼儿园。来到幼儿园外,院长不断地跟申东俊夫妇道着歉。
“院长,你不该跟我道歉,你要跟李信的父母道歉。”申东俊抱着李信与妻子驱车离开了幼儿园。
回家的一路上,夫妇两个都没有说话,张秀珍轻轻地擦掉李信脸庞上画满的泪痕,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直到回到申府,李信都窝在张秀珍怀中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