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上午如约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周洪的工地,在等了两个小时后,几个耀武扬威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穿着统一的蓝色棉袄,没有外套,挥舞手中的木棒对工人打打骂骂,一边慢慢向办公室走来。刘成勃然大怒,一甩头,几位早已按捺不住的兄弟就冲了出去,交锋短促而激烈,前来惹事的年轻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四散逃跑,有的人头上在流血。在逃跑的时候,有一个人回过头凶恶地怒骂:“姓周的,你他妈死定了!你敢动手。”挨打之后还能如此狂妄,多少有些让刘成觉得意外,他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觉察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光是几个混混,周洪的保安队伍完全可以对付得了,他也许应该先跟这群混混套套,看看他们是什么来头。虽然觉察到可能做错,但出于自尊,他没有马上去追问周洪。
当天下午。批发市场收市的时候,货运部来了一位面色阴沉的年轻人,他找到局二:“我要见你们大哥。我有话要带给他。”
这个时候局二正是忙得不开交的时候,但是这个人脸上那种奇怪的冷漠表情迫使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他看得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黑道混混,他身上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兄弟你是?先坐下喝口茶……”
“我姓邱,叫邱松涛。他们都叫我邱老八。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替我大哥来传话。我大哥是丁鸣。”年轻人冷冷地说。
局二吃了一惊,丁鸣是江城名声赫赫的黑道头目,他的团伙实力雄厚,虽然不能跟陶春,程世一这些人相提并论,却也是能够勉强坐上台面,跻身江城大哥的行列。这个团伙拥有七八条采沙船,盘踞在倒湾一带的江岸上,垄断了整个江城的沙石行业。邱松涛是他们团伙中一位心狠手辣的角色,在道上的名声丝毫不逊于刘成。他明白自己无法应付这个年轻人,或者说,无权独立处理这件事,他领着邱松涛在茶馆中找到了苏威胜和刘成。
“苏大哥,我替我大哥丁鸣带句话给你。”年轻人目光坚定,表情沉着,仔细打量苏威胜后,他收敛了一些他的傲慢。苏威胜掩饰着心中的吃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丁大哥说,你们在批发市场的生意不错,他想入一半的干股,不知道苏大哥能不能够给他一个面子。”年轻人干巴巴地说,眼睛一直盯在苏威胜脸上,试图看透他的内心活动。
茶馆里的茶客都看着他们这一桌的四个人,有几个急于表现的混混站了起来,对邱松涛怒目而视,但年轻人不为所动,显得泰然自若,他的注意力只在苏威胜脸上。
苏威胜第一反应是震惊和愤怒,同时他觉得非常的不自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给了他压力。他注意到局二的震惊中带着惶恐,刘成出人意料地保持沉默。
“你们丁大哥的名字我听说过,但我们只在河坝街发财,我们有什么事冲撞了你们丁大哥?”苏威胜表情严肃起来,审慎地问。
长久的苦难生活磨炼帮助了他,他没有露出破绽,他内心的虚弱没有泄露出来,在年轻人的眼中,苏威胜象石头一样冷静坚硬,于是他不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说:“你们不是替周洪出头,挡我们的财路吗?所以丁大哥说,他也只好以牙还牙,从你们的锅里盛盛饭吃。”
苏威胜明白这中间有什么不对了,他注意到刘成的表情忸怩,这说明他知道一些内幕。但他不会在这时候揭穿它,不会让敌人知道他们内部的任何秘密。他心平气和说:“你们丁大哥总得给我时间考虑吧!我想想再回答他好吧?”
“当然可以。丁大哥可以等你三天。”邱松涛傲慢地说,“你们也可以用这三天做好准备,跟我们好好干一仗。”
他虽然按着黑道的规矩表示了对于苏威胜应有的尊敬,但毫不掩饰他的盛气凌人,他周围都是敌人,却没有露出任何畏惧。局二对这个年轻人的从容不迫深感佩服。
年轻人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然后起身,他准备告辞。出于占了上风的心理,他忍不住还想卖弄一下:“想不到苏大哥还在喝这种茶,跟不上潮流了吧?也跟苏大哥的身份不太配吧!当然,如果苏大哥喜欢,也可以下半辈子都坐在这里喝这种茶。”
“年轻人总是有些急躁。茶总要沏到三开以后,才有味道,邱兄弟你这是第一开,当然无法品尝到它真正的滋味。”苏威胜莞尔一笑。如果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他过于骄傲自负,过于相信自己的聪明和才干了。能够发现对手的不足之处,让他轻松了一些,他稍微反击一下就克制了自己,“邱兄弟有空的时候,欢迎随时来这儿喝茶。”他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