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足以令人窒息的黑暗,粘稠且充满了张力,它将能够见到的事物无差别的包裹了起来,死死地勒在怀里,用冰凉去亲吻他们。
“老于啊,你在哪儿来?”田胖子此刻感觉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他体内窜动,五脏六腑好像被烧透了,但最令他恐慌的是,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嘈杂、诡异,令他精神几近崩溃。
那是污浊的灵魂污染馈赠于他的。作为圣者级的太古凶兽,污浊的天赋对于圣者之下的修士来说不可阻挡。
“田大胖。”
“老于,是你?你没事吧?”
“请把你的手从我屁股上拿开。”
“我没摸到屁股啊?”
站在无尽黑暗中的于满池感觉头皮一阵寒凉,他的屁股上有一只手在游走,手法娴熟、节奏轻快、轻重适度……
“老于……”田大胖冷汗直冒,“老于你为啥在娇喘?”
于满池猛然回神,挥掌拍了过去,那只手悄然消失,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怎么了,有人?”田大胖感觉到那一股清冽的掌风,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没道理啊?这么销魂的手法……于满池目视前方,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是可以用灵气去探测四方的,可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大胖,老于?”不远处传来了个女声,语气里带着惊喜。
田大胖迎着声音找了过去,脚步渐渐接近:“江艺,隋烈呢?”
“我不知道,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你刚才有没有摸我屁股!”于满池突然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怨,“是你的话我可以原谅。”
“……”
“老于估计被污染的不轻,你不用理他。”
江艺朝着于满池的方向扔出了个白眼,那白眼白的惊人心魄。
“我有些不太明白,就算是在外面,凭我们几个也威胁不到污浊,这样一来它为何还要释放自己的领域,岂不是多此一举?”
“它似乎要囚禁所看到的所有东西。”
“这样来说最大的可能是它要找什么……”
“我觉得不是这样……”江艺沉思之后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沉重,很显然她并不同意两人的说法,“如果只是找什么,它大可不必犯下如此沉重的杀孽,尤其是不会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于满池觉得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后又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它是要以一种任何人都不放过的方式,去杀了它所要杀了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在污浊心里的重要性,比天凉城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要值钱。”
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个……于满池和田大胖不禁被江艺的猜测吓到,两人瞪大了眼,脊椎骨冒出丝丝寒意。
死寂的黑里,灵魂污染再次如涟漪一般扩散而来,一圈圈将所能触及的生命捆绑住。
田大胖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天旋地也在转,世界在其眼中成了只有黑色的万花筒,而于满池和江艺就好像那镜子中的菱形花瓣。
“牛*啊,以后都不用买酒喝了!”
“你也可以不吃饭。这样作用于灵魂的天赋我们根本防不住,若是还待在这儿早晚会被侵蚀。”
田大胖做惊恐状:“那还是出去吧,吃这样的事不可以放弃!”
“所谓领域其实只是一部分人为规则代替了自然规则,继而在原本的空间内建立了一座牢笼,将对手困在了里面。”于满池四顾而言,同时将自身的灵气幻化成为了无形的触手向四周蔓延,“只要找到与原本世界的联系就能出去。”
田大胖和江艺点点头,也如于满池一样将灵气释放出去,就像蛛网在大片的黑暗里交织。
“呃……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
“古语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你说蛇的屁股能不能摸?”
“蛇有屁股吗?”
三人相互对视,心虚地将释放出去的灵气慢慢收回了体内。
“哈……哈哈,没事!”于满池的额头上满出缜密的汗珠。
恍然间,无尽的空虚开始被充满,虽然三人并没有看到什么,黑暗也仍旧安静,但一股莫名压力正在迫近,在挤压。
“污浊的领域发动了!”田大胖感觉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增强,仿佛破天的惊雷。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蹒跚了几步,如醉汉一样摔倒在了地上。
于满池和江艺也如遭雷击一般倒地,豆大的汗珠缜密地布满了他们的额头,修为稍差的江艺已经近乎晕厥。
上空微亮,仿佛晨曦一样落在了三人的身上,那淡淡的光中有黑色的花瓣掉落,犹如散落的樱花。
那是污浊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锋利如刀。
田大胖突然扯开了嗓子,像杀猪一样大喊:“老于快救命,放大招啊,秒了他啊!”
“凭什么我来,我很弱的好不好!”
“我才是最弱的,你看我那么胖,蹦都蹦不起来!”
“我最弱!”
“我最……哎呦我*你怎么咬人!”
粘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颗巨大如山的蛇头,那双猩红的蛇目闪着贪婪的光,如红绸一般的信子缓缓送出,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来到他们面前。
“算我倒霉,那你带着江艺快走吧。”于满池艰难地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迎上了那落下的鳞片与信子。
“真不真,老于你这么无私?”田大胖有些不敢相信,拿余光看着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我做了你一辈子的师兄,总不能快死了丢下你。”
那一抹微光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污浊突然加速俯冲过来,刺耳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炸裂,锋利的蛇鳞簌簌下落。
于满池的眼眸深邃,就像平静的水潭。
“老于,你真够朋友,等我出去给你烧十几个媳妇儿!”田大胖克制住灵魂的颤粟带着江艺逃出了光芒的笼罩,同时他回头大喝了一声,声如洪钟。
“认识你,我上辈子一定是造孽了!”于满池振臂而起,忍受着那令人心智崩溃的声音,灵气如海潮般汹涌。
燎天的火光从他身后蔓延开来,如同脉络一样扎根在虚空中,迅速将那粘稠的黑色焚烧殆尽,在那炙热之中有一只凤凰浴火而鸣,声音里充满了君临天下的高傲。
“仙凰印,老于就是牛,舍身炸碉堡!”
我只会一个大招,虽然不能抵挡住污浊,但也许能烧穿它的领域。于满池的眼里闪过一丝决意,不惜粉身碎骨的决意。鳞片在火光中被击碎,化为零星光电四散而落,于满池推动着仙凰印,在璀璨中迎上了污浊。
他是有自信可以冲破这片领域的,因为仙凰印传说曾是圣者打穿了苍穹的大招,既然圣者可以用其破了苍穹,他也能用其破了这片黑暗。
但万事都有意外,尤其在关键时刻。
“路明,住手,我们会死的!”一声大叫突然响起,语气里带着无限惊恐。
“这是绝佳的机会,肯定能杀了这条大蛇!”路明的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他举剑自天而降,在污浊面前小的像尘埃一样的他竟剑指污浊的脑袋。
持仙凰印的于满池大惊失色,他看着对方身上属于天澜的长袍,厉声喝到:“怎么会有天澜弟子,快闪开!”
此时在远处的田大胖也懵了:“那是隋烈的亲传弟子!”
而于满池的呵斥并没有让路明收手,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长剑插进了污浊的脑袋,然后他就会使出自己最得意的那套剑诀,将污浊的头颅狠狠地斩下。
他要让全教院都知道,他比木柯强大的多,那个曾在每一次大考中羞辱他,令他道心不稳的木柯将被所有人遗忘。
“死吧!”路明的脸已经扭曲,因为他的剑已经触及到了污浊。
“咔擦”一声,清脆的断裂之音传出,路明手里的剑断了,却连一丝痕迹都没能在污浊的鳞片上留下。
“不可能!”路明难以置信,他的剑曾是隋烈的佩剑,是不可多得的剑中珍宝,从来没有什么能挡住这柄剑的锋利。
他还在惊愕之中回不了神,污浊那血红的双目已经飞出一道漆黑的光,如同箭矢离弦,呼啸中朝着路明而去。
于满池救不了他,他的仙凰印也不能收回,如果不能破开污浊的领域,那么天凉都将在世间消失。
“那就当做没看见吧,我并非为天下大义,也不是为天凉的百姓,可我得救了大胖子和江艺。”于满池的眼中闪出冰冷的光,仙凰印冲天而起。
“于满池,不可伤我弟子!”
暴怒的喝声用了灵气加持,如落雷一般震动四方,突然出现的隋烈一把拉住了路明,然后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看向那只仙凰。
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的于满池猛然收手,浴火的凤凰发出一声哀鸣便再也不受控制,瞬间炸裂成了无边火海,强大的力道将三人狠狠地撞飞了很远,虽然幸运地让污浊的一击落空,但被仙凰印的炸裂击中也足以致命。
天凉城内的妖兽愈发狂躁,他们仰天嘶吼,将疲惫不堪的天澜弟子团团围了起来。
“会死掉吗……”身上沾满了血污的女孩茫然失措,颤抖着望向挡在前面的两个师兄。
成群的妖兽缓缓挪动脚步,渐渐将包围圈缩小,它们的双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在已然漆黑的天色里如妖异的星辰一般夺目。
这些妖兽实力很强,原本不该出现在作为避难所得天澜教院附近,可事情偏偏会有意外。
“看样子,我不死肯定是不行的了,不过你们应该有时间逃出去。”年轻的修士紧紧握住了剑,冲着身旁的二师兄和身后的不知姓名的师妹苦笑了一声,“咱们的运气真不好,遇到了这么多妖兽。”
“你最坏的运气用在了和我组队上了。”身边胖乎乎地二师兄叹了口气,他手里攥着一块抹布,正上下左右的擦拭着自己那柄锃光瓦亮的剑,“如果你能跟另外一个人组队,就算是个刚入门的师弟,恐怕也能逃得出去了。”
“你是师兄嘛,我入门晚了点,这也没办法啊。”
“我骗你说我很厉害,能罩着你,你不怪我?”
“我恨不得打死你,就因为你吹牛我才傻乎乎地跟你走了,结果遇上了这么多妖兽,你可真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的妖兽就能聚成一片!”年轻的修士欲哭无泪,要不是因为全身上下都受了伤,他定会试试小说里写的捶胸顿足了,“可你是师兄啊,当师弟的能咋办,总不能丢下你。”
“当师兄真好!”二师兄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年轻的修士一脸无奈,但此时妖兽已经张开了爪子,他举起了剑将两人挡在身后,又回头问道:“你就让我叫你二师兄,你到底叫啥?”
二师兄憨憨地笑了两声:“我的剑擦好了。”
“嗯……嗯?”
天澜教院外狭长的胡同里,一道势如破竹的剑光冲天而起,在黑夜中绽放成无数道炫丽的长光,就像一朵应天召而开的花朵,缓缓落回了他飞起的地方。
在那一瞬间,妖兽的嘶吼戛然而止,却有大片大片的血雨自剑光中洒落,将整个幽暗的胡同染得鲜红。
“师弟,我这一剑帅不帅?”站在无数妖兽尸体中的二师兄淡定地笑着,“快赞美我!”
年轻的修士和刚才还在发抖的女孩被惊得目瞪口呆。
“师……师兄?”
“说真的,要不是半路遇上个可人的小师妹,我还真不打算放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