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腥风迎山而落,沼泽骸骨枯黄。
荒灵禁地之外,一道邪光冲天而去撕裂了万里铅云,炸裂之声一时间响彻云霄,火光更是照亮了半个禁地。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人眼眸里出现一丝疯狂,他的双手间正有磅礴如海的灵气穿越了密林,落入那满是咒印的大阵之中,霎时间化作千军万马踏空而起。
“有人在出口布下了生杀大阵!”银发老妪面色阴狠,挥手间扔出一道神印将面前阵法演化的军队灭掉,“究竟是何人如此狠毒,竟然企图坑杀老朽!”
来自三州隐退多年的临圣们愤怒的咆哮着,他们本已进入了坟山之中,还未等找到那荒灵禁地的真实入口竟然被人困在了这阵法之中。
“哪路好汉,还请现身?”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大家合力将这阵法打穿,出去将其碎尸万段!”半边身子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一位临圣持一杆木杖就打了过去,恐怖的灵气加持于木杖之上,一时间震的大阵连番摇晃险些溃散,“想用阵法困住本座,简直痴心妄想!”
不远处正以灵气控制生杀阵法的秋不知被那轻描淡写的杖力震彻了灵海,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这些老怪物虽还未能成圣但实力仍旧很恐怖,更何况这阵法里困住了十几位同境界的人。
“狼子野心,今日定叫你有去无回!”来自东洲的临圣发怒了,白须都随着灵气的喷洒而飞起,他捏指而动,弹指间竟放出一道从天而落的闪电,霎时间在大阵之下炸出了一个深坑,无数凝结与阵法之中的咒印破裂,而已经负伤的秋不知更是如被神罚落身,整个人都从山坡之上滚落。
“没想到你们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手段还能如此强横。”秋不知从泥土之中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到了阵法之前,他的蓑衣与斗笠已经四分五裂,衣襟被自己的血染红,“只可惜你们修道多年,业念还是如此深重,那么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
老家伙们怒目望来,却没想到以阵法企图在此坑杀他们的竟然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让他们很惊讶,能够有如此手段的人竟然只有这般大小,他们从未听闻过。
“你究竟是何人?”
“我啊,我是守墓的人……不,我是守墓的神族。”秋不知答。
声音未落,立刻有人变了脸色:“你是传说中被天罚灭族的魔族,你们真的沉睡在这禁地之中!”
秋不知将身上破碎的蓑衣与斗笠脱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的咒印:“没错,显然你们知道的太多了,那就更留你们不得了。”
一位老临圣闻声后仰天大笑,用轻蔑的表情看着他:“就算你是魔族又能耐我何?莫不说你,就算是这阵法都已经让我们拆的七零八落,简直可笑!”
“抱歉了各位,良辰乃是本地人。”
“你说什么?”
“你们叫它荒灵禁地对吧?”秋不知伸出手指指了指众人身后的高坟,“但它却曾是我神族圣城,可能在另外任何一个地方你们都可以挥指就碾碎我,但这里不行。”
众临圣闻声心中一颤,目光里多了份警惕。
“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强的,因为我的故乡就在这里。”秋不知的目光变得迷离,望向那坟山时神情显得凄凉。
尾音刚落,数十道攀附着漆黑咒印的血光自坟山飞来,绕山之时山石尽碎,穿林之时草木枯朽,这些光映亮了青石道场的白石长路,将那些残缺不堪的骸骨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色,仿佛那些骨头刚被剥离了血肉,撕裂的灵魂还在挣扎。
“落霞在前夜在后,东来孤雁也,神魂先灭,佳人魄散落,魂也归天。”秋不知捻指按落,仿佛前面摆着一架古琴,手指微微弹动,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朦胧水气。
一声哀腔长叹罢,血光猛然间炸裂开来,在原本那座残破不堪的大阵之上聚成了一座新的阵法,这阵法稍稍一动仿佛有血海奔流。
“这……这是什么阵?”老临圣们的眼里出现了惊慌之色,因为他们感觉到了这阵法的威胁。
“当年苍天不仁,降神罚灭我种族,而我神族有大能者将九霄雷光困在此阵中,成了庇护我神族沉睡之地的利器。”秋不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神罚大阵……开!”
灵气汇聚成海,化作千万般众圣法相,但却仍被一道长光击穿,无数沙哑的哀嚎声响彻了这片雨林,这些伸手可毁一座小城的老人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全都含恨死在了这座苍天用来毁灭魔族的阵法之中。
“西侧还有两人……”
秋不知猛地皱眉:“不,还有一人。”
“贼子,放下你手中的锦盒!”行将就木的老临圣一头的银发全部炸起,狰狞的面孔在黄昏中显得像野兽一样恐怖,他用枯枝一般的手拔出了腰间的已经封存了数十年的铁剑。
杀气如寒风过境,锋利的气息一瞬间将方圆数里的老树拦腰斩断,将要彻底归于黑暗的天色忽然就被一道强横无匹的剑痕照亮了,就像天空被斩碎了一般。
狂风肆虐、满目疮痍的地面上,硕大的雨滴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之上,被剑痕的皓月之光所笼罩的人毫不畏惧,一手抱紧怀里刻满咒印的红木锦盒,单手持剑赢了上去。
他的袖口还在滴着鲜血,随着雨水砸落在脚下,可他的笑意却如同世界初见的太阳一样越发灿烂。
轰然之间大地震动,古老的红杉树被震落了所有叶片,一头栽狂妄之火中涅槃而生的仙凰嘶鸣了一声,以横扫一切的姿态撞向了那抹斩断一切的剑痕。
一瞬间天地如白昼突显一样光亮,而黑夜迅速复归之后抱着锦盒的男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一个大乘境的修士竟然妄想在老夫手中抢东西!”老临圣像是被夺走口中食的野兽一样怒吼着,他从未被如此侮辱过,所以被挤压在心中一辈子的怨念全部都被激发了出来。
男人半坐起来,用他支离破碎的看上去无比俗气的袍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道:“真特娘的好笑,你都快死了还是个临圣。”
“你说什么?”老临圣的眼角青筋暴起,原本眼球萎缩的眼眶竟然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说你都快进棺材了还是个临圣,你不觉得脸红吗?还好意思在这里秀你的优越感,临圣了不起?我如果像你这般年纪,只手就让你有来无回!”男人猛然皱起了剑锋一般的眉,灵气波动愈发强烈起来,然后他猛然捏出了一个手印,一只遮住了苍天的大鼎从天而降。
“找死!”老临圣发出一抹阴冷的笑声,连头也没有抬起来,挥剑就斩碎了砸向自己的鼎。
“所以你以为大乘境就只有这样?”
大鼎碎裂之间,老临圣的心跳猛然一停,一只从圆月前冲来的仙凰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该死!”老临圣握剑挡在胸口,澎湃如海的灵气全部涌动到了身前。
于此时,男人打了个响指,仙凰就此炸裂,而枯槁一般的老人就此消失在了浓烈的火海之中。看到这里,男人松开了一直握在受中国的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觉得很遗憾,因为他来此的目的没有实现。
“没有超出我的预期,大乘境果然只有这样,甚至更为弱小。”
男人猛然睁开了要闭起的眼睛,愤懑地看着面前凶猛的火海,猛烈的火焰之中老临圣犹如闲庭信步般走了出来,身上连一丝被烧焦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妈的,所以你是得了中二病?”男人的嘴上毫不留情。
老临圣阴冷而又残忍地笑着,剑光如炸裂般闪耀。
所以就算到了最后,我还是当年那个我。男人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和雨水,也许只是血水也许只有雨水。他仰起头看着消逝了最后一丝光芒的天际,觉得人生真特么的好笑极了。
“其实隋烈那老家伙的徒弟很像我,也是个从来没有能力超越高山的人,即使那座高山都快要死了自己也没自信可以超越过去,因为那毕竟是一座高山啊,”男人仿佛真的看见了高山一样,那座高山其实很瘦小也很年轻,但他沐浴在他从未见过的天光中,显得是那么的闪耀,所以他只能一直感叹着,“还是那死胖子活的安逸,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也不在乎谁强谁弱,只要有空子就想钻,这样的人生多好啊。”
老临圣冷漠地看着满脸感慨的男人,手中的剑猛然落下。
男人没看那剑,而是忽然开心了:“可我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啊,从没有改变过的想成为更好的人,连高山都想炸平然后踩几脚的人,站在坑里也想手握日月夺星辰的人啊。”
剑光在漫天飞舞之时,杀气已经浓烈到了极致,狂风嘶吼着打碎了所有企图砸向地面的雨滴。然后暗黑的天幕开启了,一道让时间万物都不敢直视的光就此降落,虽然没有一丝声响却像天地炸裂一般让人颤粟。
男人看着那抹光,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光明,当他感觉到的时候一把古老的剑就断裂了。
老临圣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没有了眼球的眼眶几乎撕裂,他用沙哑的像恶鬼一样的声音道:“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躺倒在了地上,眯着眼长呼了一口气,身上的光芒渐渐淡去:“真是烂了大街的台词啊,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是于满池啊,最年轻的临圣于满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