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团阴霾犹如一只巨大而优雅的水母,一伸一卷的缓缓腾空而起,升到六七丈后停了下来,厚实的雾霾就象衣袍一样随风飘荡,静静的俯视着地面的十六。
十六不敢有丝毫怠慢,屏气凝神,暗蓄法力。
突然,十六感觉扑面而来的阵阵阴风变了,不再轻柔,汹涌澎湃,直如一堵铜墙铁壁般的一撞而至。
十六无相玄神诀极速催动,突袭而来的风墙法力分布已了然于胸,身体原地未动,只是轻微而快速的晃了几下,风墙滑身而过,消失无踪,并未扬起那怕一丝尘埃。
阴霾中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好,区区凝体初期就有如此胆色,可算英雄出少年,就这么陨落有些可惜了,也罢,本座只用两成功力,能接下算你赢了。”
十六眉毛一挑:“敢问前辈,刚才算不算一招。”
不得不说,刚才两人已经算是过了一招。虽然阴霾中人法力拿捏恰到好处,甫一及体即消失殆尽,但十六的应对也是妙到毫巅,单凭肌肉的收缩蠕动就将这一攻势消于无形,正确来说,已经是成功接下了一招了。
阴霾中人冷冷的道:“你说算吗?”
十六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当然是不会算数的了。来吧,不要惺惺作态了,管你兩成还是十成,别想我欠你人情,一招过后,我们两清。”
阴霾中人显然已经动怒,沉声道:“无知小儿,不识抬举,你这就去死吧,看招。”
那如水中海藻般荡漾在阴风中的雾霾突然向上疾卷而起,迅速拧成一柄巨枪,“嗤”的一声破空而响,向着十六疾刺而下。
十六低喝一声,身形幻动,一声激昂的龙吟声中,青龙虚影犹如实质,向着巨枪飞身迎上,一抓撕去,紧接而来的一声虎吼,一头白虎后发先至,一口咬住枪尖。
巨枪如灵蛇出洞,枪身抖动,幻出一片枪影,青龙白虎虚嘶声中,袅袅淡去。巨枪未有稍停,依然剌了下来,离十六只有三丈距离了。
凤啼声中,一只火鸟带着滔滔火焰,冲天而起,双翅轻摇,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把巨枪圏了入去。
阴霾中传来惊讶的声音:“了不起,一个毛头小子招法中居然有传说中的域的味道。”
随着声音的消失,一道枪影突破火圈,光芒四射。
火鸟一声哀鸣,也是随之消失,但成功的把枪势在两丈不到的距离上稍稍停顿了一下。
这稍稍的停顿只是微乎其微的感觉,但对于十六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座一丈见方的小山冲天而起,狠狠的砸在巨枪的枪身上,“嘭”的一声炸响,瞬间把巨枪砸得烟消云散。
这是两股强横的法力之间的直接对撞,产生的冲击令到周围空间几乎有崩溃的感觉。近在咫尺的十六被这犹如空间爆裂般的撞击冲得衣衫破碎,发髻凌乱,整个人的神智七荤八素,身不由己的连连跌出数十丈。
十六处惊不乱,玄神诀极速运转,调整受损经脉,回复灵台清明,“格登登”几下拿椿站定。
甫一站定,十六觉得眼前发黑,一股股浓浓的咸腥味自嘴角源源涌出,这一下十六虽然凭借无相战法觉察到了对方法力的弱点,并且一击破去,但毕竟修为上有着巨大的差距,吃亏是在所难免的了。
周围一片死寂,气氛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待十六缓过一口气,耳畔响起了那不男不女的声音:“果然不凡,但可惜,本座改变主意了,留你不得。”
十六“呸”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道:“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一开始的出手试探,就无异于偷袭,如果我化解不了的话,相信我已命丧当场了吧,你敢说不是吗?我问你就是为了试探你,如果真是高风亮节的前辈高人,是不会否认已经出招的。所以你说的什么用两成法力,我就知道与放屁无异。对于你这种不仁不义,钓名沽誉言而无信偷鸡摸狗见不了人的屁精,老子我也是留你不得,你今天死定了。”
说到后来,十六目露凶光,口气与袁光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阴霾中人气极反笑:“好,好,好,去酆都是吗,本座这就送你一程。”
“本座本座,我本你妹,你是什么垃圾,老子还是你本爷呢。”
十六身形陡然一涨,周身鳞甲涌现,龟身蛇首,现出二丈玄冥法体,巨手一伸一引,暴喝一声:“斩”,玄磁极山倒飞回来又旋即朝雾霾中心疾射出去。
十六则身形似电,尾随着玄磁极山,朝着雾霾一闪而入,率先抢攻了。
司空见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上了,与苟三安面面厮觑。
在一片急促而清脆玲珑犹如炒豆子般的劈啪声中,浓厚得有如实质的雾霾翻滚奔腾,转眼间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逐渐露出了两条闪电般缠斗在一起的身影,招式之快已是令人眼花缭乱。
缠斗中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厉叫,“呯”的一声,又是硬拼了一记,两丈高的玄冥法身硬是被打到如断线纸鸢,狠狠的把山道砸出一个大坑。
浓厚的雾霾终于完全消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一个肥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华丽的衣袍略显凌乱,骄横跋扈的脸紧绷着,汗渍赫然。
十六刚才的抢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华服男人一向高高在上,颐气指使,根本不会想到一个蝼蚁般存在的小子敢向自己先下手,一时间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经过刚刚的短暂交手,华服男人隐隐觉得,要干掉这小子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心里不由的有了一丝踌躇。
十六很淸楚自己的斤两,如果相互拉开距离斗术法,那自己只是在找死的节奏。自己最强的就是仗着皮粗肉厚进行贴身肉搏,这也最能发挥无相战法的作用,可以在对手法力的初起时就直接进行截击。
华服男人暗暗的呼了口浊气,啧了啧嘴刚想说话,那座黑不溜秋的小山又是呼啸着迎面劈来,只好暗骂了一句重新催动法力,祭出一柄乌黑发亮的短枪,抡起一道乌光迎了过去。
一枪拍飞玄磁极山后,十六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如期而至,华服男人再也不敢托大,运枪如虹,招招法力催至极致,连绵不绝。这样打法消耗会很大,但华服男人也不得不如此,其用意很明显,不与十六拼招式,就是逼十六以硬碰硬。
在华服男人眼里,十六的招式繁复异常,无论自己招式如何变化,对方也是变幻无穷,始终觉得处处受制,总是使不上劲,到喉不到肺,如果这么打下去,自己不是累死也会憋死。唯有在修为境界上做文章,以求速战速决。
华服男人战略上做出了改变,十六也改变了,在华服男人排山倒海的攻击,中间不容发的腾挪闪避,一招未发但却紧盯着不放,犹如怒海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虽摇摇欲坠却时隐时现。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打到这时,华服男人叫苦不迭,都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了,自己的法力稀里哗啦的快速消耗着,却硬是连对手一条毛也碰不到,而偏偏自己不敢停下来。
十六此时也是有苦难言,如此高速的翻腾一时半会不打紧,但时间一长就要命了,简直连气都没法喘上一口,最要命的是根本不到自己控制,无法停止得了,按照这么下去,相信用不着多久就会被对手一枪穿喉了。
但十六的苦处华服男人看不到,只看到自己的难处。无奈之下,华服男人率先求变,枪花一抖,露了个破绽。
十六正在进退维谷望天打卦之际,猛见对方露出破绽,不由的大喜过望,不及细想,一掌拍了过去。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十六又被击落,山道上出现了第二个大坑,一时尘土弥漫,覆盖了半边天空。
而华服男人也是踉跄的跌开数丈,一口鲜血直涌上喉,华服男人忙运劲强压了下去,脸上一片煞白,狼狈不堪。
华服男人这一下是非常吃亏的,在快速的缠斗中露出明显的破绽,基本上是致命的,幸而功力高出一大截且心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遭受重创。
华服男人气喘吁吁,此时也不顾什么体面了,迅速降落地面,挽了一下散落下来遮了半边脸的乱发,枪尖指向那尘土飞扬之处,丝毫不敢大意。
那尘土飞扬的坑中传来几下扑腾,一座小山快速盘旋进去,显然是调整完备,又一次攻努已经迫在眉睫。
“慢。”
华服男人及时开口,终于第一次抢到先机。
漫天飞扬的尘土终于随着阴风消散,大坑中露出了半截玄冥法体,一道深深的血痕由左边肩膀直斜下右肋,深可见骨,鳞甲脱落,鲜血淋漓,说不出的残忍恐怖。
刚才这一战虽然十六占了大便宜,但还是被对手一枪扫落,也是受创不小,当然,对手的境界是明摆着的。
见十六没有出手,华服男人松了口气,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本......我放你一马,你们走吧。”
玄冥法体蛇首一扬,两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道:“你说什么,放我一马?我放你妹。你是什么东西,你说不打就不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华服男人气得浑身发抖,连呼了两口气,强压着怒火道:“那你还想怎样?难道本......我还怕你不成?”
说真心话,华服男人还真是怕了十六,他一向骄横跋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代表示弱服软了,他被十六这种悍不畏死的狠劲吓住了。
打到这个份上,对手战意如虹,而自己已经心灰意冷,无心恋战,再打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即使击杀了对手,自己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华服男人还不想与十六性命相博。
听到华服男人的话,十六显得语无伦次:“我想怎样,我可以想怎样,你当然不怕我,但老子我又怕你吗?别废话了,今天和你没完,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这个没商量。”
二丈玄冥法体一步跨出大坑,“嗷嗷”怪叫,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玄磁极山缩小了在手上一抛一抛的摆弄着,华服男人仿佛看到了骤雨欲来前的狂风乱舞。
玄冥法体突然停下脚步,华服男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凝神戒备着。
不知是不是眼花,玄冥法体冒起了淡淡白烟,似乎在发生了变化。
华服男人揉了揉眼睛,没错,是变了,二丈玄冥法体变成一头二丈银毛巨熊,这不是法体,是本体。
如果一个人在战斗中舍弃更加强横的法体而选择本体的话,那么意味着这个人要拼命了,因为只有本体才能在性命攸关之时淋漓尽致的发挥出自已的至高状态,也只有这样,才可以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挖掘出隐藏的潜力。
华服男人彻底毛了,悔恨不已,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二楞子。
“慢。”
华服男人再次占得先机。
“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