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朝天峰约战的日子越来越近,十六彻底停止了无相战法的修炼,因为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一些人的监视之中,而这些人是敌是友基本无法区分,修习无相战法无异于把自己的底牌亮给敌人,所以十六每天只是打坐修习玄神诀。
蝶舞天不再现身,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玉阳子一如既往,昼伏夜出,四处探听小道消息。
入夜,鸿福楼依旧的人来客往,热闹非凡。在里面的一间雅间里,帝释端坐桌前,优哉悠哉的自斟自饮,蝶舞天则是心神不宁的行来行去。
看到蝶舞天的烦躁样子,帝释无可奈何的道:“小蝶约老衲出来,就是为了看你行来行去吗?”
蝶舞天闻言愁容稍缓,勉强笑了一下道:“怠慢大师,还请见谅。”
帝释叹道:“关心则乱,我倒不见得这小子有多好,值得小蝶你如此失魂落魄。”
蝶舞天莞尔道:“大师年轻时可是风流倜傥,名满天下的妙僧,真不知道当年为了千羽仙子而遭无尘居追杀亡命天涯是什么感想。”
帝释微笑道:“老衲当年正是勘破情劫才得以进阶化神的。其实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永生更重要的事呢,小蝶,情之一字,浅尝辄止,回头是岸啊。”
蝶舞天叹道:“我没有大师这等慧根,也不想去勘破什么情劫。今天约大师出来,只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可不可行而已。”
帝释道:“你是想去刺杀玄镇子。”
蝶舞天道:“正是,我不放心十六与之对决。不说天南门的大乘真符会不会在其身上,单单就是化神期境界对十六来说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帝释沉默了一会道:“你想得到的别人一样会想到,现在这样的时候天南门肯定开启大阵封山,你根本没有机会混进去,此其一也。其二,就算你侥幸混了进去,但你去刺杀的是一个化神,你能保证一击得手吗?得手后你能逃得出朝天峰吗?到时恐怕是玄镇子未死而死的是你。”
蝶舞天双目光芒一闪道:“只要混得进去,我可确定能了结了玄镇子并且可以全身而退。”
帝释笑道:“小蝶近来修为大进,可以看得出来,有自信是好事,但是不是太小看了别人呢?那三位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尤其是老尊者,我都不敢担保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你那个小情郎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感想呢?他可以为了梁玉如把天捅破都在所不惜,难道就舍得让你为他冒险?是不是你在他心目中比不上梁玉如呢?呵呵,你这样做恐怕还会令他反感的。”
蝶舞天颓然道:“这又不行那又不行,真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帝释道:“应该是没有办法,我与纪其谈过,知道东皇对十六欣赏有嘉,早有招揽之意,而且此事对东州方面有利,有机可乘的事东皇会放过?可以想的他都想了,你就别再自找烦恼了。”
蝶舞天都有些涰泣了:“他们是事不关己,可以放之任之坐观虎斗,反正是没有损失的。但我放不下啊。”
帝释叹道:“孽障,孽障。你叫得我来,并不是为了印证什么想法这么简单吧。不要装模作样了,说吧,事先声明,老衲虽然年事已高,但这条小命还是十分看重的,需要拼命的事情就不要开口了。”
蝶舞天破涕而笑道:“那敢要大师去拼命呢,我是要与大师交换功法。”
帝释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不语。
蝶舞天歉然道:“我也知是为难大师,但我真不知怎么才能帮得十六。你我功法虽大相庭径但又殊途同归,或者只有这样才能短时间内增加十六的战力了。”
帝释苦笑道:“真难为了你,为这个臭小子都不惜犯大忌了。其实我也想过,东州与南荒之争,无论最后谁胜出,假以时日就会向你我开刀了。如今朝天峰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十六在南荒是站不住脚的了,与其让东州人卖好拉拢过去,不如通过你的关系让他站到我们的阵线来。你的功法我不需要,无需交换,就当是我的见面礼,这几天你就多些陪他研习吧。唉,还真是临急抱佛脚。”
蝶舞天大喜过望,盈盈下拜道:“谢谢大师,小蝶感激不尽。这佛脚又粗又大,不抱白不抱。”
帝释摇头道:“一个本来玉洁冰清的仙子,为什么才经过那小子的手就变得如此庸俗不堪呢,可叹,可恨。”
离约战还有三天,朝天峰附近已经热闹起来了,天元大陆各地修士蜂涌而至,各自占地为牢,为目睹这一惊天一战,不惜露宿风餐。
因为人实在太过多,又闲着无聊,甚至自觉形成了坊巿,各种各样的修炼资源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东洲与南荒的战事仿佛已被淡忘。而有好事者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这惊天一战开设赌局,所设盘口为玄镇子胜四赔五,熊十六胜一赔三。
天下十大化神共同签署了临时协议,战争暂时平息,任何势力不得插手这场约战。
为公平起见,十大化神在朝天峰的练武场联手布了一个大阵,作为这次决斗的结界,一是防止两人的出手伤及无辜,二是防止有人暗中出手相助。
距约战还有一天,十六在帝释的陪同下,踏上了朝天峰地界。漫山遍野的修士如迎接英雄般,发出震天欢呼。
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又演变成了遂渐整齐的口号声。
“打倒天南门,打倒玄镇子。”
“玄镇子猪狗不如。”
乱叫一阵后又是一阵哄然大笑大呼。这显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煽动,远在朝天峰山门内的元辰子都听到了,脸黑得象锅底一样。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的女声穿透重重声浪响起:“熊十六,我爱你。”
一声过后居然又有成千上万的女声跟着叫起来:“熊十六,我们爱你。”
然后是一片格格娇笑声。
十六有点哭笑不得,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会是这样的场面,面对如此汹涌的群情,有些手足无措。在帝释的提点下,前后左右不停的挥手致意,引来更加澎湃的欢呼声。
帝释老神在在,寸步不离的跟着十六,在上百名佛门护法的护送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缓缓的一步一步环绕着朝天峰行走,并不急着上去,所过之处,都是直接引爆了群情。
在十六挥手挥到抽筋,张嘴笑到麻木的时候,帝释在旁道:“小友,试着运行我佛门的功法。”
十六心中嘀咕着,这几天来在蝶舞天的督促下修炼这佛门功法,练来练去硬是转化不了一丝灵力,已经怀疑帝释给的是假功法了。想想也是,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把作为门派根本的功法传你,只不过碍于蝶舞天的面子,无可奈何的送你一套假功法,敷衍了事也是合情合理的。若你依照这假功法炼出了灵力,那么是你鸿福齐天,若炼到走火入魔,也是你贪心别人的功法,活该倒霉。
十六当时想通了这层后,又不忍直说令蝶舞天难堪,就阳奉阴违,表面上看是双手合十打坐,但运行的依然是玄神诀。
而现在听帝释如此一说,眼里不由的露出一丝疑惑。
帝释见状微微一笑:“小友是不是这些天练来练去无法转化灵力,怀疑我给的是假功法了。你现在试试。”
十六被说中心事,脸色一红,依言默运佛门功法,这一运功,觉得无数无可名状的类似灵气的强大气流从这些狂热的人群中汹涌而来,这些气流驳杂不纯,但胜在数量庞大,经过佛门功法提纯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灵力收入了丹田,十六发现,这些灵力纯净之极显得极为妖异,无任何属性,与原来自身的灵力格格不入。
帝释的声音适时的在十六耳边响起:“这就是愿力,单纯属于你自己的愿力,是这些人对你的狂热信念造成的。好好储存起来,你会用得上的。”
十六有些恍然大悟,屏心静气下来,专心运行功法,那些愿力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来,反过来推动着佛门功法的运转,越转越快,到后来十六竟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了,功法自行高速运转,纯净的灵力如泊泊流水般涌入丹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佛门功法的运行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仿佛在转与不转之间,一切进入了恒定,除了灵力依然涓涓流入,已经不觉得功法的运行。
突然十六体內经络“轰”的一下,灵力反冲,十六身体剧震,但转眼间平复了正常,那佛门功法象生生刻入了经络,已经不需要自己去刻意运行,基本上随着呼吸而自动吸收愿力,而转化为灵力的速度递增了十倍有多。
帝释在旁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意。
十六惊疑不定,更加留心的观察,过了不久又有了新发现,竟然有些愿力并不是来自这些人群,而是自天空中而来,有些不解,当下就传音向帝释询问。
帝释微笑道:“这是天元大陆所有知道你并且在此时此刻惦记着你的人发出的愿力,因为太遥远,你的功法要达到小成之后才能感觉得到。如果正常修炼我佛门功法,是可以循序渐进的分享获得我佛的愿力,但因为只是间接获得,因此需要慢慢积累数十年或上百年才能达到小成。而现在小友有这么一个机会,这里所有的人都为你一人发狂,化为你专属的愿力,所产生的愿力之巨直指一般菩萨,短时间内直接令你的功法小成了,这就是我佛门功法的奇妙之处。而你功法小成,又可以接收到来自天元各地的愿力了。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你现在相当于一尊古佛了知道吗。我们现在不要急于上朝天峰,慢慢兜圈子,好好享受你的愿力吧。”
帝释一声吩咐,几个护法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祭起一座莲台,帝释微笑着对十六道:“上去打坐。”
几个护法齐声呐喊,各施法力,莲台凌空而起。十六坐上莲台,双手合十,佛门功法自然而然地运转,顿时法相庄严,宝光隐隐。漫山遍野的修士又是齐声喝彩,更加狂热。
十六内心隐隐觉得不妥,但那里不对头又说不上来,现在骑虎难下,只好摆正神棍款,接受四周的欢呼。而神识则集中内视丹田,细心观察。
由愿力转化而来的灵力,与自己本来的灵力并不融而一体,彼此间反而象敌视的一般,隐隐有相斗的迹象。十六尝试以金丹调动这愿力所生的灵力,结果不为所动。
本来金丹每时每刻高速旋转着,所有的灵力也是围绕着金丹旋转,由金丹调动灵力转化而产生法力。人族进入元婴期,金丹质变化婴,则由元婴调动灵力产生法力。妖族化形期,其妖丹质变于外而转化人形,谓之化形,但质变后的妖丹仍然存在丹田,其法力仍由妖丹产生。
十六心中骇然,这两股灵力如果在丹田碰撞起来,自己恐怕当即爆体而亡。
再留心观察,那股愿力所化的灵力似乎缓缓的沉入丹田底部默默的聚集起来,与自身的灵力两不相妨,十六心内稍安。
但过了不久,十六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下沉的愿力也似乎开始转动,而且是与上方的灵力相反的方向。
这旋转越来越明显,不多时已经是似模似样,这样一来,转化愿力的速度则是越来越快,十六想停止这佛门功法,但是根本不可能,这功法已经是象长了根一样,随着呼吸自行运作,十六不由的满头大汗,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帝释在旁冷眼看着,嘴角的笑意更浓。
十六再度聚集神识,透入了这愿力旋转的中心,又不由的吓了一跳,跟着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里面也有一颗丹,是属于熊狗娃化形时萎缩了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