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的整个勘查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到傍晚七点钟左右,勘查已宣告完毕。但这只是初步勘查,案情严重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场复杂也是有目共睹。所以啊,这勘查工作肯定是丝毫马虎不得,凡事必须慎之又慎、尽善尽美。当下工作虽然已告一段落,但由于时间紧促,不能确保百分之百周全。因此最后,针对中心现场及颜阳发现足迹的边缘现场,严队又叫我们拉起警戒隔离带封锁上下出入口,权作保护,以留待次日复勘。
“怎么样,阿尔兄,今天晚上可要有劳你这几位兄弟了。现场是保护起来了,但这天高皇帝远的,林中也不乏兽类,等咱们离开了,难免会出差池,可别蹦出个獐子、麂子啥的来把现场给捣坏了,这样咱们脸上都挂不住。所以这大晚上的,还是得有人来看护一下。再说这里地形复杂,今天一番搜索,谁也不敢保证就摆弄周全了,复勘的价值仍然很大。”严队的意思,是希望阿尔赐带来的几位民警夜间驻守此地,照料一下现场,以防不测。
“这个没问题,我吩咐兄弟们便是,都在本职以内,万没有推脱的理。”阿尔赐爽快地答道。
“那就好。再者,咱们这个现场啊,战线拉得太长了,搞不好附近还有关联现场,目前的话主要还是两个区域,需要两拨人进行看守。我看你呀,还是谨慎一些,叫所里再抽派一个警员过来,两两一组进行值守,这样大家也有个照应。”
“嗯,明白,就是这么办,我马上通知所里安排。我说笑堂老弟,你这心思可是够细腻的,兄弟我佩服你。”阿尔赐说着掏出了手机,准备找信号联系尤龙镇派出所。
“说哪里的话,还不是走的弯子多了,给磨出来的。”严队咧着嘴说,“你呀,安排妥当就跟我们一起回局里吧,有些事儿,恐怕还要向你请教。今天晚上啊,可又是个不眠夜喽。”
说话间,夜色又逼近了一重,大家七手八脚,把收集好的物证检查好,顺着那条山间小径,小心翼翼地搬到公路上,分门别类地装入了勘查车。我又拎上一圈警戒隔离带,把进入现场的小径入口也封了起来。
回首再看,此时那幽寂的谷底,在两侧山体的阴暗笼罩下,衬着疏疏落落的鸟鸣之音,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上得路来,所有设备箱、勘查箱及物证箱打点完毕,依次装入车里。司机、法医、法医助理和两名技侦科勘查员坐着勘查车先行撤退,严队吩咐蓝伟和温斯莱紧随其后。
再来说那个席墨,被那三个民警带上来之后,愣是在公路上等了快三个小时。就这么一段时间,他就抽了七八根香烟,烟蒂扔在地上全都踩扁。我还真是感到纳闷,为啥他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在这里耗着,又是什么样的心事促使他接二连三地借烟以消愁。
“看来你有心事。”严队安排完毕,走到席墨身旁,看着地上的烟头略一皱眉,又掏出香烟来给他发了一根。
席墨瘪了瘪嘴,把烟接过去,没有说话,还是一副低落的表情。严队掏出打火机来,友好地给他点上。
“怎么说,席墨,你说你有线索,现在可否说来听听了?”
席墨猛吸了一口香烟,仰着脖子噗的一声喷吐出来,思忖了一下,神情黯淡地说:“我今天早上碰到卢生明的车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早上什么时候?”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
“能不能更具体一点。”
“五点二十,我当时感到挺纳闷,就看了一下表。”
“五点二十?”严队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睁大一圈。如果按照医生所作的初步推断,这“首富”的最迟死亡时间应该是七点左右,这杀人、分尸、抛尸也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如此算下来,起码凌晨三四点、四五点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怎么清晨五点多的时候还会看到他开着车跑呢。
“是的,在去吉马镇的路上。”
“你如何确定,所碰到的就是卢生明的车。”
“奔驰G55AMG,这市里现在不超过三辆,牌号88888,没有第二人用这号。”
“哦,是吗?看来关于这首富,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从严队的脸部表情看来,明显是吃惊不小,但还是下意识地克制。
“没办法,我也慕财。”席墨带点自嘲的口吻说,又吐了一口烟,“常年活在这个小环境下,时间长了,那几个凤毛麟角的出色人物,不知不觉就成了你心目中的偶像。”
“了解,我也有这样的情节,只不过我慕的不是财。……怎么样?具体说说吧。”
“我舅舅家住在吉马镇,家里办喜事娶儿媳妇,邀我去吃酒,顺道从市里买一些东西捎过去。由于赶着时间,又怕早上时段路上堵车耽搁误事,我四点半左右就从市里边开出来了,在去吉马镇的乡道上正好碰到卢生明的车。”
“那你还记不记得,大概是在哪个路段碰到,比如说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小地名。”
“唔……我想应该是大庾岭过来一点吧。当时有那么一点迷糊,这种乡村公路,天没亮的时候几乎没什么车子在路上跑,如果你在半路上碰到什么车子,那多半是有事情要办,或者白天有事情耽搁。就在我开到大庾岭附近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一辆车迎面开过来,有点奇怪,只开了一只大灯。等车子开近时,我定睛一看,就看到了车前边88888这个车牌号,瞬时之间就明白了是谁的车。接着,我又顺势扫了一眼,这才明白为什么只开一只大灯,原来左侧的大灯已经撞坏了。”
“当时,这辆车子的行驶速度怎么样?”
“挺正常,并不快。”
“那你看到卢生明了吗?”
“没看到。”
“那有没有印象,里面坐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个大致轮廓。两辆车子并肩而过,光亮还是有一些的。”
“没看到。”
“你都定睛看了,怎么会没看到?”
“确实没看到。”席墨甩了甩烟灰,补充道:“不是没看到,是没看到里面有人。”
“啊!难道你还撞鬼了不成。”
“或许是我迷迷糊糊没注意,又或许是真的撞鬼了也说不定。”席墨半开玩笑地笑了起来。
“好吧。除此之外,其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提供的?”
“暂时没有了,或许以后会有。”
“行吧。看你刚才在下面一惊一乍的样,这会儿却这样的镇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这说来话长啊,我想会有机会谈的。我在这上面待了两三个小时,有的时候啊,两三个小时就足以颠覆一个人的世界观。正如同一阵风,能吹醒一个宿醉不醒的人,一谈笑,能泯灭半世的恩怨与情仇一样。”
“怎么说?”
“这道理你懂的,何必问。”席墨略带诡异地笑道。
严队心领神会地笑着,“好吧,我看这天色也快黑了,局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你也趁早回去,这荒郊野外的,不要多作耽延。改天我来找你喝酒,我想有的事情,应该还是要向你请教的。关于这个案件,你想要了解的事实,恕我现在还无可奉告,尽管你已经把线索提供给了我,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定论,就包括死者的身份,都还没有可靠的证据能够证明。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能提供给你的,我自然会酌情提供。或许,还会独家专供也说不定。”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先行告退。”席墨把手上的半截烟弹在地上,一脚踩灭。
严队掏出他那款银色的摩托罗拉V998来,和席墨互留了电话号码。席墨跟着走到自己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和他那漂亮助理一颠一簸地开着离开了。
“小叶,你搜搜车里,看还有没有香烟,拿出来给这几个所里的兄弟晚上消磨时间。”严队一边向席墨挥手作别,一边对我说。
席墨离开后,严队走着找了个信号强点的位置,给交警大队队长汪洋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说咱刑侦大队这边出了个重案,晚上可能需要监控中心配合调取部分监控录像,叫他晚上安排个人候着,以免到时候搞得措手不及。
我把车里翻了个遍,从颜阳和严队的公事包里各摸出两包香烟,又拿了几瓶矿泉水,递给派出所的三个兄弟,寒暄了几句。阿尔赐也拍着兄弟们的肩膀再次叮嘱了一番。这才一起上了巡警车,迎着呼呼的山风,快马加鞭地朝回城的路上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