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容易。”断续打断芦草的话,忿忿不平地说,“大哥想过没有?自打盘古开天辟地,我们的家园就是土地,历代至圣至贤的名君,皆没有把我们封出田地。倘若给那些无知下民认输搬家,我们玉帝敕封的‘三寿草仙’颜面何存?”
“二哥讲的完全有道理。”水蒿接上说,“大哥,只好家千万不能搬。跳蚤死时还要蹦三蹦,何况我们还是大名鼎鼎的不死草仙呢!焉能如此忍气吞声,悄悄认输?纵使要离开,也要给张卫红他们一点厉害颜色,否则,他们还当真不知辣椒的辣人之味。”
“对、对,没那么容易,得给点厉害颜色。”随从们交口赞同。
芦草听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苦笑道:“唉,剁掉头的鸭子,再怎么控也就那么点水气,谁还不清楚谁的根底!想我们有多大道行,能与人较量?”
水蒿和断续听了,同声尖叫起来:“呀大哥,你怎么老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要知,我们并不那么好惹。”
“依二位老弟的意思——”
“我与你一样,长就的直筒空心,没有多少弯弯绕,此事还得靠咱们的水蒿军师出个计谋。只有他,盘根错节,老谋深算,委委屈屈的小鸡肚肠里,肯定藏着对付办法。”
断续一提议,大伙便都盯上了水蒿。断续也算是看得准,这个“盘根错节”的家伙确实有一颗老谋深算的心。他不孚众望,抖擞精神,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咳、咳,不瞒二位老兄,早在那黑燕麦遭难时我就有个计较。当时,由于黑燕麦傲气十足,凭着自己强壮有力和子孙旺盛,一度欺凌我等,再就是当时也没有妨害弟兄们的利益,就一直没有说出。”
大伙一听水蒿早就想好应对之策,尽皆欢欣鼓舞,欣喜若狂,便连声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告诉大家。”
“急什么?”水蒿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颇为得意地说,“每年农历五月初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端阳节,玉皇大帝专门处理百谷、百花、百草、百果之事。试想,三寿草仙在人间遭难,算不算大事?”
芦草说:“就算是大事,怎奈我等地位卑下,玉帝之说,只是耳闻,未知其祥,更无缘亲赴南天门,启奏天庭。”
断续一听也傻了眼,硬着头皮鼓劲说:“既然水蒿老弟夸下海口,想其必有妙着。”
“着虽不妙,倒也能凑合着用。”水蒿拿腔作势,依然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我也想的不爱想了。咱们并不是天不收地不管的野百姓,尽归百草仙长管辖。仙子每年八月十五都要亲自出巡,查访我等,此事大家也都知道,我就不用多说。眼下,如果等到八月十五,不要说错过玉帝的会期,恐怕各位能活到活不到那时候,也是个未知数。依我看,咱们现在就去蓬莱岛郁茂岩百草洞,面见仙长,陈说厉害。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自会书写奏章,上达天庭。只要奏章到了玉帝手中,就有下民的好果子吃,方能出了我等的怨气。”
“啊······啊,哈哈哈······”断续一阵狂笑,竖起大拇指说,“此计甚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快快启程。”
天萝卜、灰灰菜等随声附和:“妙!妙!妙!”
只有芦草没有笑,也没有反对,自言自语道:“那就试试看吧!”
说完,就由他打头,率领着一帮难兄难弟,各显神通,犹如一股怪风,飞速朝蓬莱岛赶去。
十四、百草仙负气上凌霄
蓬莱岛,实是一座仙岛。它,漂浮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中,居无定所,时沉时浮,若隐若现,神秘莫测。
岛上,有常年不谢的奇花,五彩缤纷,散发出醉人的幽香;有四季不落的异果,颜色各自不同,发出宝石般光泽,晃人眼目;有珍异仙草,那些人间罕见的灵芝、还魂、摄空、朱草等满山皆是,人若食其一种,就可入圣超凡;更有尺许大的麦粒,足够让人吃上一年半载······
高耸入云的山峰,隐藏无数福地洞天,供仙人居住。亮丽的歌声,醉人的乐曲声,伴随着仙人清脆的话语,欢快的笑声,绵延不绝,永不停歇。还有那玉龙般的飞瀑,一泻千里,把那些淡雾薄云笼罩着悬崖绝壁冲洗的一尘不染。野草丛中,百花园里,处处有仙鹤、麋鹿、灵猿、彩凤、青鸾追逐来往,翩翩起舞。溪水流泉,清澈见底;水族珍鳞,尽在其中。湖边楼阁层层,雕梁画栋,被浓郁翠绿的娑罗树遮掩,别有一番情趣。诸多美景,一时半会怎能道尽!
蓬莱仙岛由麻姑一人掌管。她乃上古神女,住在岛中央一座精巧玲珑的三层楼阁中,专门负责接待各路神仙观光游玩。由于仙岛景色绝美,就有许多闲散仙人常驻,故此十分热闹。东边薄命岩百花洞,住着百花仙子;西边清化岩百谷洞,住着百谷仙子;北面荷落岩百果洞,住着百果仙子;南面便是郁茂岩百草洞,住着百草仙子。她们四人,出身一般,互尊互重,就像亲姊妹,从未红过脸,拌过嘴,一人有事,大家分担,深得麻姑欢心,闲暇时便找她们弈棋消遣,寻找乐子,日子过得快活清闲。眼看端午节来临,各路仙家尽皆忙碌起来,只有麻姑无事,便约了百草仙子在自己的楼阁內下棋。
两人完了半天,旗鼓相当,不是你输一局,就是我失一着,胜负难分。正玩在兴头上,百草仙子忽然间有点心神不宁,被麻姑连胜几局,便没心思再玩,说声“失陪。”辞别麻姑,带上随童,信步朝百草洞走去。
行到半道,看到洞中主事灵芝仙女在前边低头走动,便紧走几步,撵上前去,发话道:“灵芝,你不在洞房静修,四下乱走所为何事?”灵芝回头,见是主人问话,忙深施一礼道:“仙长有所不知,适才间我正做功课,却有三寿仙尊晋谒。他们说要面见仙长,有重要事情禀报。我来寻你,见与麻姑弈棋,不敢打扰,静等一会,不见有罢战的意思,就独自返回。不想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上了。”
“我老觉着心神不宁,原来当真有事。”百草仙子自语一声,便皱眉问道,“三寿草仙,上岛所为何事?”
“我也没问,见面自然知晓。”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
“料他们能有什么大事。”
主仆三人边说边行,一会儿就回到郁茂岩百草洞。
再说芦草、断续、水蒿自商定要到蓬莱岛告状,争奈道行浅薄,足不胜力,行走四五天,直到五月初四正午,方才赶到蓬莱岛。好不容易找到郁茂岩百草洞,偏偏仙子不在,便央及灵芝前去寻找,唯恐走得远了,耽误了五月五南天门大会。好半晌不见灵芝回转,个个急的抓耳挠腮,分明热锅上蚂蚁一般,忽听仙子到了,便一起迎上前去,躬身施礼,齐声道:
“仙长万福,圣躬可安!小辈孩儿,特来叨扰仙长清修,万望恕罪。”
百草仙子忙还礼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想三寿草仙不辞辛劳前来造访,定然有急迫事体,可见我这个做头儿的未能恪尽职守,还望三仙见谅。”
“岂敢、岂敢······”三草仙齐声说道,“启禀仙长,我等正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性命攸关之事,求仙长给小的们做主。”
“你们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慢慢道来。”
“好,那我就先说。”芦草整整衣冠,毕恭毕敬地说,“我等蒙上天的恩典,仙子的垂怜,自古到今生活的无忧无虑,实没有什么苛求之处。可是,这几年,古公岭实行了什么生产责任制,整天和我们作对,不知残害了多少子民。今年更是与往年不同,手段变得越发残忍,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光景,恐怕我等不但要断后,就连自己的老命也都难保。恳求仙子救命则个。”
百草仙子听了,大为吃惊,皱眉问道:“你们三位均是上古有功之臣,传有不死仙法,怎能绝后?来来来,进洞坐下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草仙听了,便随她重返洞府,落座后芦草接上说:“亏仙子视我等为功臣,传授了不死之术,在以前吗?蛮能过得去。也没有多少人来光顾,即便耕除最认真的,亦只是伤及发肤,工夫不大,就会复原,残肢断体又会变出无数子孙,所以是越除越望。人们只能发声感慨:‘唉,朝里的奸臣地里的草,祖祖辈辈除不了!’现在,景况不同,古公岭人众好像没有别的事做,整日待在田里,把我的子孙连根挖去。当初并不在意,以为他们能回来,我的子孙在墙头晒三年一挨土就能活命。但是,小的们有去无回,我有点着急,细一打听,才知他们被人们捡去晒干,然后放一把火点着,皆化为灰烬了。”说到这里,芦草伤心起来,声音有些梗塞,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啊,芦大哥说的一点不假,人们就是那么凶狠的对付我们。说起来,我的遭遇比他还惨。从前,因为我扎根水晶宫,生长快,人们拿我没办法。可现在的人好像再没别的事干,日每里待在田间地头,拿着明晃晃的铲刀,我的子民只要一露头,便手起刀落,拦腰斩断,齐根洒上氨水,然后壅土深埋。这样一来,土里的被烧死了,外头的被晒死了。仙长,如此下去,岂有属下的活路?”——他也说不下去了。
水蒿接上说:“算起来,我的命是最长的。即使堵三年炕洞,有了水土便能活命,所以家族强盛,古公岭周遭称王称霸,人们拿我毫无办法。可是,今年人们变得格外殷勤。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人请到家中,晒干后抡起大棒槌,狠劲一通猛擂,打得我筋断骨折,直至粉身碎骨,然后便进了猪肚子,变成大粪回到田里。这下,还能有我的活命吗?就是猪的数量,也比往年增加不少。以前光我的帽子就够吃,现在连根都吃净干了。”
百草仙子低头一想,问水蒿道:“你们靠根繁殖的遭到厄运,那些靠籽种繁殖的情况如何呢?”
“唉!”水蒿叹息道,“靠籽种繁殖的比我们完蛋的更彻底。就像黑燕麦、天萝卜、灰灰菜等辈,遭遇更惨。人们研制出一种新型灭草剂,籽实草累只要一沾上,就会叶枯根朽,可怜吧唧地魂归地府。你要不信,就到古公岭巡查一番,黑燕麦就要灭绝了。”
闻听此话,把一位红粉佳人立时气坏。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竟连她那身翠绿长裙也无风自动,忿忿不平道:“人们欺我太甚!三寿草仙都不能逃脱荼毒,其余焉有活路?百草一旦灭绝,牲畜断了口粮,世间万物不得安宁。诸位暂且退下歇缓,待我会齐百花、百谷、百果三位仙长,五月五日上达天庭,启奏玉帝,惩戒下民,助尔等脱离苦海。”遂命:“灵芝,你前去薄命岩百花洞请百花仙子;朱草,你前去清化岩百谷洞请百谷仙子;赤箭,你前去荷落岩百果洞请百果仙子。小心在意,速去速回,不得延误。”三仙童唯唯领命,径自离去。
三寿草仙见仙子发怒,不敢稍怠,悄悄退出洞府。百草仙子兀自愤愤不平:“古公岭呀古公岭人,不要以为自己是万物之尊就随便荼毒生灵。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杀杀你们狂妄自大的傲气。”
天擦黑时,三位仙童空身回转,禀说百花仙子、百谷仙子、白果仙子皆出去游玩,洞中仙女不知其所,无处寻觅。百草仙子也无计可施,唯恐误事,不敢再等,便打消知会三人商讨的念头,独自一人赶修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