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说,甄家已难对付,又添山大王勒索银两,这日子还怎么过哟!停了停,王夫人试探着说,是否全家搬进城里住,这里让管家来管理?贾庆吉突然暴怒起来,圆睁着两眼说,他死也不能离开贾府,这是祖祖辈辈留下的根,他要在这个根上发展,使周围千亩、万亩田地都姓贾,使周围千户、万户都是贾家的租民,使周围所有的老百姓都是贾家的奴才!
王夫人不满地说,再在这里住,老命都丢了,还能搞个什么发展?贾庆吉和缓下来,轻声说,他明日就要去找二姑爷和大儿子,要他们多派几个武功高强的千总,领二十名快枪手进住贾府。看他强盗、土匪哪个还敢进贾府露脸!说到这里,贾庆吉心痛地说,二十万两银子呀,这能让龙儿官升一级呀,就这样被强盗抢走了。说着说着又流起泪来。
经受一夜的惊吓、哭泣,五十四岁的贾庆吉,于东方呈现鱼肚白时,就套了一辆马车,在谷大和、王大先的保护下,直奔高城贾二老爷茶庄,向贾庆祥哭诉了昨夜被强盗抢走二十万两银票,以及遭受百般凌辱的事。然后问贾二老爷茶庄有多少银子。
贾庆祥擦着眼泪说,前天上海、杭州各茶庄汇来了十八万两银票,加上高城茶庄库银,共有二十九万两,如果不够,就卖一处茶庄,龙儿升官一事决不可惜钱!贾庆吉安慰老二说,贾府库银还有六十几万两,怎么也不至于变卖茶庄,只大多存在钱庄,一时懒取而已。
吃了早点,贾庆祥拿出二十九万两银票,贾庆吉取了二十万两银票揣进怀中荷包里,同谷大和他们钻进马车就向松江府赶。路上歇了一宿,第二天日落时进了贾龙的府宅。贾龙盛宴款待了他们,派人领着谷大和等人去客房安顿下来,然后领着父亲进书房拉家常。
贾庆吉向贾龙哭诉了一番,之后,塞给贾龙二十万两银票。贾龙说,他手里只欠十五万两银子,这笔银子送上去,不日将赴青城任道员。贾庆吉狂喜,急问是不是就是道台?贾龙说,是的,那是民间称呼。
“银子嘛,儿会年年孝敬父母大人,”贾龙淡淡地说,“区区三四十万两,何必劳神挂心。”
贾庆吉安心了,犹如一口呑了三片舒心丸,心里也不知有多么舒坦,一切的损失、凌辱、辛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要儿子给他派武将、快枪手看家护院。贾龙要他和母亲进城,他说死也得守住祖宗的基业。
贾龙要他在松江逗留两日,回去时将有两个武将领十名快枪手随他回府,一年后再给他增添二十名快枪手。说不日他要派一千名官兵参加对甄家匪徒的围剿。这一下,他完全丧失了父亲在儿子面前所保持的尊严,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临离开松江时,贾庆吉告诉贾龙,再去庐城要十名快枪手,贾龙劝他千万别去。说现在庐州府兵员不足,根本无法抽出快枪手,而且查有礼如今十分痛恨他躲到一边观望,把剿灭甄匪的重担全部搁到了他的肩上。他活动道员的事要绝对瞒着他,他若知道了会使绊子的。
最后,贾龙一再招呼父亲,任何人无论怎么说,贾府决不能派任何人参加对甄家的围剿。贾庆吉总算彻底明白了,他连连点头,耀武扬威地领着兵将回贾府了。
贾庆吉走后的第二天,江抚军调兵的文书又到,贾龙立即按要求派一名千总领一千官兵去庐城听凭调遣。然后,他怀揣二十万两银票,乘坐马车去拜望江抚军。江抚军像接待贵宾一样,叫上巡抚府五六个要员陪贾龙在云城最大的酒店饮宴。
晚上,江抚军夫妇像对待亲兄弟一般把他留在书房谈心。江抚军告诉他,巡抚府已发文,后天贾龙就要往青城赴任,之所以要他去青城任道员,是撇开庐州,确切地说是撇开高城,撇开与甄匪的交战,撇开贾家的是非,以免贾龙仕途受影响。
贾龙无比激动,站起身来向江抚军深深鞠了一躬,说他今生今世绝对忠诚于江抚军。江抚军急忙双手抚着贾龙的双肩,要他坐下来,说他这样做是见外了。这时,伍芳菲对贾龙说,你江大哥已活动好了,他明年要进京伴驾,他的这个抚台位子也给你活动得差不多了,只欠总督一道奏文了。
江抚军斜了伍芳菲一眼,略带责怪的口吻说,你现在说这事,不是又让贾贤弟多心了么?贾龙急忙起身说:“江抚军如此高恩厚爱,贾龙岂能不知天高地厚,毫无表示?”
贾龙赴青城任上五天后,他又亲自给江抚军送去四十万两银票。
正月二十日高千总与甄家一战败北,恼羞成怒,连续呈文请求增兵。查有礼出于掩盖其在高城的劣迹,顺应高千总的心意,讨好二夫人和贾家父子,更是连日向江抚军呈文。
江抚军多方权衡,特别认为为使贾龙附首贴耳,既掏贾府银票,又使贾龙成为自己真正的心腹,加强自己的实力,他必须在进京前,发大兵清剿民匪,以安地方,取得富户、商贾、官吏拥戴,增强自己进京的资本。所以也特别热衷于对甄村刁民的清剿。
高千总要求增兵二千、快枪手五十。查有礼则要求增兵三千、武将十名、快枪手六十名。江抚军考虑再三,决定从四个府抽官兵四千,武将二十,快枪手八十,任陆彪将军做统领,负责对甄村民匪的清剿,务求一战成功。
清?光绪十九年﹙1893﹚二月四日,陆彪率大兵于李庄村南十里荒冈地安营扎寨。决定于二月五日辰时兵伐甄家村。
再说雷家八日前已获悉高千总呈文请求增兵。二月二日龙抬头这一天,高千总带着贴身亲随万大发和四个把总去清风酒楼喝酒,酒喝到两眼发糊时,高千总圆睁两眼问把总们,是否知道他今天为何请他们喝酒?把总们都说今天是龙抬头,高大人心系下属,与下属共饮祝节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