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能叫有罪的人无罪,也能叫无罪的人有罪;它能叫穷光蛋一夜变成趾高气昂的阔佬,也能叫富甲一方的阔佬一夜变成乞讨街头的穷光蛋;它能叫贪官污吏乌纱巍峨,也能叫正直清廉的官员锒铛入狱。
它能叫不学无术的骗子中状元、入翰林院,也能叫学识渊博的才子当樵夫、捕鱼河下;它能叫丑八怪三妻四妾,也能叫美男子终生单身……他越想越觉得金钱确实是万能,越想越觉得他要想方设法占有金银财宝。但是他还未到利令智昏的地步,理智告诉他,如今必须依托库银百万的贾府,利用贾府的钱帮自己结识大小官员,打通关节,熟悉个中行情。
利用贾府给他的权慢慢积累银两。等有了足够的关系网和银两,凭他王自明害人掠物、卑躬屈膝的技能,会登山一呼,响彻云霄的!这种出人头地的欲念,使他的野心在悄悄膨胀,激励他整日整夜为贾府谋划、跑腿。
再说,高城县令陶大本对高千总、江抚军心存畏惧,不敢怠慢,在柳捕头自首揭发的第二天,即发签命捕快去山西捉拿查有礼、朱青云归案。结果朱青云外逃,查有礼被缉拿到高城。查有礼一离开查府,他的大夫人汪娇即按查有礼的吩咐,带上三张银票和五百两银锭由心腹使女汪华陪伴,乘一辆轿式马车,先去云城拜见江抚军,江抚军原是杭州县令,同汪知府有些旧交,他认识汪知府的这个独千金。汪娇一次就砸给江抚军四万两银票,江抚军一再不收,说汪娇把他看外了。
汪娇说官场上打点,哪能不花钱,请江抚军出面说话已是天大的人情,哪能让江抚军再亲自掏腰包呢!推来推去,伍芳菲接过银票说,查夫人一片至诚,银票暂为保管,事后如有多余,定当退还。江抚军要汪娇放心,他会责令高城县秉公办理的。
汪娇立即由云城赶往高城,直至高千总府宅下车,塞给高千总一万两银票,高千总知道查夫人的背景,本心就不想过问高大成一案,又收到了这一万两银票,他很客气地对汪娇说,他决不过问,一切由高城县令陶大人办理。之后汪娇悄悄进住陶大本府宅,静候佳音。
现在说一说查有礼。高城县的捕快到山西逐级办了手续,进入查府。查有礼热情招待了四个捕快,捕快们因有陶知县的嘱咐,也不把查有礼当人犯,都还把他当从前的县太爷看。
吃了点心,喝了茶,捕头说要去请朱师爷,查有礼故作恼怒地说,不用了,他逃跑了,说他昨天举家外逃后几个时辰,他的一个家仆送给我一封信。这封信事关重大,我要呈给陶大人。捕头派了个捕快去朱师爷家,一个看门的男仆同查有礼说的一模一样。
午饭后,查有礼套了两辆轿式马车,他自己同一个书僮乘一辆,四个捕快乘一辆。一路上晓行夜宿,食宿费用全由查有礼包拿,且食宿上等,路上不再徒步跋涉,捕快们开心极了。要进高城时,查有礼给四个捕快每人赠了五两银子,捕快们笑得像六月荷花,合不拢嘴。
过堂了,走了程序,查有礼呈上朱青云的书信,陶大本展开一看,信上写道:仁表兄查台展:表兄待我恩重如山,平日无以为报,寝食难安。突遇高把总命案,上司限令甚严,查表兄日渐憔悴,茶饭不思,日坐大堂,愁眉不展。愚弟目不忍睹,思之再三,喜得一人,乃与高把总有夺妻仇恨之雷振宇。
且雷振宇文武兼备,家资殷实,既有雪恨之志,又有雪恨之能。然苦于无据,乃出此下策:以白银五百两收买柳捕头大虎,邀雷振宇至清风酒店,当雷酒有四成,豪气上升之际,请雷为弟书写一首示儿之歪诗,暗藏有“杀了高贼银元五千”八个字,加上雷之留名,共十一个字,我临摹数十遍,确信足可乱真。
之后,雷不胜酷刑,供认先买柳捕头,后买罗达夜杀高大成。人证、物证、供词俱全。致雷案为铁案后,方请表兄堂审。愚弟素知表兄清廉公正,故背表兄而为。今闻事发,特向表兄禀明一切。愚弟知罪,故举家外逸,以苟延残喘。不辞而别,乞兄见谅!愚表弟朱青云顿首光绪十八年九月二日
此信将查有礼开脱得干干净净,且与柳大虎揭发吻合。陶大本暗喜,一面吩咐衙役将查有礼送回独身牢房,一面要靳师爷整理好材料具文上报知府、抚军。七日后,抚军、知府批复,准高城县办理如下:
一、立决凶手王喜发、柳大虎。
二、发海捕文告缉拿人犯朱青云。
三、原高城知县查有礼失察,本应重责,念其有功于朝廷,且坦荡无私,有悔过之行,当堂释放,但罚银五千两,以示惩戒。
四、王自明未及时制止王喜发行凶,纯属大意,悔过甚切,当堂释放,但罚银五百两,以示告诫。
五、高城县酌情予雷振宇家属补发抚慰金,以示昭雪。
陶大本接到批文,立即释放查有礼、王自明,并将二人请入陶府,又将贾二老爷请来陪同,热热闹闹为查、王二人喝了顿压惊酒。席间汪娇代表家父汪知府对陶大本一再表示谢意,陶大本受宠若惊,一再表示能为查大人、贾府効劳,荣幸!荣幸!
王自明却力劝陶知县从速斩杀王喜发,说他叛主另图,奇坏无比,迟延时日,恐生后患。靳师爷说,王管家言之有理,陶大人已定于后日将王犯斩于市曹。于是众人又互相敬酒,相互恭维。
陶大本这方在肮肮脏脏进行权钱交易,甄大牛那方却在紧锣密鼓营救王喜发、柳大虎。他们托关啸虎、司有志找黄仁耕、唐绍雄,紧紧抓住了庞小豹。庞小豹也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
他当快枪手,实在是事出偶然。一天早茶期间,高大成见庞小豹力敌四五个街头混混,有一身武功,就聘他为快枪手,充当自已的保镖。庞小豹跟随高大成,完全是为了养家活口。
他很看不惯高大成的为人处事,决心不为他干丧良心的事。他平日对雷家父子很敬重,见高大成强娶雷振宇未过门的妻子,一时愤怒,很想杀了高大成,但为了一家老小,他忍住了。高大成被杀,他乐得独自喝了半坛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