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用人作贵,求人的事,难啊!”花有艺无奈地说,老弟看着办吧。两人又密议了一会,汪立人告辞而去。
汪立人回到家同贾敬梅谈了甄思李的事。贾敬梅高兴地说,不管怎样,总算找到了,找到了就有办法,花大哥说黑道不行,那就请白道帮忙。说到这里,贾敬梅问他银子够不够。汪立人说,带来的钱一半还没花掉,还有两万多两,倘若花完了,叫家里汇几万两来就是,请夫人大放宽心。贾敬梅亲昵地说:“为妻的不是怕夫君着急嘛!”把个汪立人感动得像孩子似地要哭鼻子了。她暗暗下过决心,她娘给的两万两银子,暂不让他知道,迫使汪立人改掉大把花钱的毛病,养成计算着花钱的好习惯,到了万不得已时拿出来救急,给丈夫一个惊喜。
汪立人在亢州时确实花钱无度,为了建立他的死党,他大把大把地花钱。当然,那七八个死党也没有白花他的银子。汪立人花一万六千两银子买他的死党灭了大伯满门,除了银票四万两,夺得大伯的房屋、商店、金银、珠宝,价值三十多万两;花八千两银子逼走大哥一家,自己独呑家产,少说也有四十多万两银子。他每每想到这些就无比得意,在得意中佩服自己智慧超人;在得意中佩服自己是大丈夫,更是怀念第一次说“无毒不丈夫”的那个人;在得意中他常想:大丈夫生于世,一要权,二要钱,三要色。争权太费神、太费力,而且位高摆在明处,易招敌毙命;争钱不难,只要看得准、下手狠就行,有钱不仅吃好、喝好、住好、玩好,还能用钱娶得娇妻美妾,一生享用。金银、娇妻藏于私室,躲在暗处,只要金银不露面,娇妻不出头,不可能招敌抢夺。有了钱,大可为所欲为,大官做到的,有钱也可做到;大官想做而做不到的,有钱却能做到。于是他得出结论:金钱万能。于是他极其欣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他认为为争夺钱财就要不择手段,不择手段就是大丈夫,为争夺钱财而死就是大丈夫。他也欣赏“能在花下死,做鬼亦风流”的话,他认为大丈夫必须拥有美女。他在亢州时,十七八岁就拈花惹草,常花百十块大洋求美人一宿。自娶贾敬梅后,他觉得是天老爷恩赐他艳福。他这个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竟奇迹般地不再在外面寻欢作乐了,一头拜倒在贾敬梅石榴裙下,九条大牯牛也将他拉不出去。而且他对贾敬梅是言听计从,愿为贾敬梅操劳奔波,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亲友们都说他惧内,其实他是由至爱而生敬畏。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前,汪立人揣了五百两银票,抓了十块银元,去了白云酒馆,包下了竹梅雅间。十一点半他就站在包间门外,不时向两头走廊上张望。十二点整,花、仇二人到。花有艺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在里面品评茶香多好。”“岂敢,岂敢,”汪立人极为恭敬地说,“小弟已恭候一个小时了。”花、仇二人一落座,汪立人即转身到门外吆喝“上菜!”
三个人喝掉一瓶茅台时,花有艺对汪立人说:“老弟呀,你的事我已向仇贤弟谈过,他可十二分乐意呀!”“是呀,是呀,”仇长河放下筷子,郑重地说,“汪老弟是自家兄弟嘛,哪有不乐意的呢?特别是花大哥发了话,就是摘月亮的事,我长河也要扎梯子试试呀!”接着他摆了摆困难,说舅舅李云复现驻兵汕头,广州城里只有张营长带一个排便衣队驻在黄埔附近,专职打探孙中山军队动向的,一时半会很难调动大兵来剿灭甄思李。汪立人额头流汗了,但嘴上却连说:“莫急,莫急,怎会有机会的,就是太劳烦二位兄长了,小弟内心很不过意呀!”花有艺说:“自家兄弟,说什么过意不过意呢,只是仇贤弟要伤伤神了。”“理所应该,不过——”仇长河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舅舅不驻广州未必不是好事。”花、汪二人急问:“此话怎讲?”仇长河说:“二位兄弟想,舅舅如在广州,我长河既不敢同他说此事,又不敢调他的兵。他远在汕头,我可以说服张营长,让他偷偷领着几十个便衣队夜袭华章武馆,除掉甄思李。甄思李武功再高,还能高过子弹?”
花、汪二人大喜,都举杯向仇长河敬酒。喝干一杯酒后,花有艺催仇长河从速办理。汪立人赶快拿出银票递给仇长河,仇长河不接受。汪立人说:“仇仁兄,张营长的兄弟要费力,子弹要花钱呀。”“是呀,”花有艺说,“张营长用银子慰劳兵士,既能更好使唤兵士,也好封住兵士的嘴,使你舅舅无从得知。花钱补充了子弹,也好蒙住上司呀。”汪立人趁机又将银票递给仇长河,仇长河展开一看:五百两。他连说“二百两足够,二百两足够!”汪立人说:“区区五百两是小意思。请转告张营长,事成,对士兵更有重奖。”花有艺说:“兵队饷银少,张营长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呀,何况他私自用兵,也担着极大的风险,作为酬劳也应该呀。再说,没准还会用到他,不给当兵的一点好处行吗?”
仇长河想了想,收起了银票。三人称兄道弟,开怀畅饮,直到太阳大偏西。
仇长河是个商人,说话、办事以利益为核心,但他骨髓里埋有“义”的气质,不知从哪里学会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一套。花有艺为他打过架,花过钱,保护了他的毛皮生意,他就视花有艺为共生死的兄弟。如今汪立人是花兄的拜把弟兄,又接受了花有艺的嘱托,他岂有不认真之理?当天回到家纳头便睡,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醒来,洗漱毕,胡乱吃了碗面条就去找张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