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那公子还在沉思,便开口问道:“公子适才于门外听琴,想来公子亦是名家,不知可否弹奏一曲?”
“呃,啊!适才听这位小哥之言颇有道理,不觉深思。”那公子歉然说道。
老者淡然一笑说道:“不知公子可否弹奏一曲?”
那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既长者有请,在下便献丑了。”说着,起身往前几步走到老者案几之前跪坐。
老者将古琴拿起朝着那公子放下,那公子也伸手在香炉之上熏过,而后轻轻放在古琴之上。
那公子定了定心神,而后双手轻轻一拨,琴声响起。子心几人开始认真倾听。和师父的琴声不同,这琴声优雅婉转,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不定。而后琴声变得清澈、活泼,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而后琴声便回到初始,但旋律清晰,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使人听着心旷神怡。
可琴声此时却戛然而止,子心一愣,看向那公子。
“今以此曲明心迹。”说完,向老者拱手施礼后,转身走了回来跪坐,而后看着子心。
老者淡然一笑看着子心说道:“心儿可知公子之心?”
子心这才恍然大悟,看着老者说道:“巍巍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此乃伯牙之《高山流水》。”
“伯牙弹此曲曾与钟子期言:‘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这位小哥名为子心,岂不天意乎?”那公子看着子心激动的说道。
子心看了看老者,老者并不答话,子心便扭头看着那公子说道:“子期之死,伯牙断琴绝弦,终身不弹,不知公子可否?”子心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位公子便是师父所说的贵客,师父今日的所作所为怕是为此而来,而这位公子似乎对自己颇有兴趣。这样,子心便要提自己的条件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公子,但自己若是答应他去辅佐,那么他必然要和自己同心同德,要给予自己最大的信任,不然别说变法求强,只怕自己师兄弟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公子一听之心的话,便说道:“适才吾曾言‘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在下燕丹,因久在秦国为质子,前些时日秦王驾崩,这才得以逃离秦国,隐瞒之处还望海涵。”说完,便朝着几人拱手施礼。
子心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燕丹,在战国后期山东六国之中,若说还有人让子心敬服的话,那除了赵国李牧外,便是这位燕太子丹了。虽然明知不可为,却依然派荆轲前往秦国刺杀嬴政,虽然失败后加速了燕国的灭亡,但相对于其他几国,这份勇气也是值得赞扬的。
而他的结局无疑是悲剧的,父亲燕王喜为了使嬴政放弃攻打燕国,给燕国留一条后路,竟毅然决然答应了嬴政的要求,将燕丹杀害并割下人头送给了秦王,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什么,谁都知道秦国当时已经势不可挡了,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燕国还是被秦国攻灭。
当然对于燕王喜的无情,子心觉得这就是帝王之家,说白了还是利益,能保住自己的王位,亲生孩子都可以舍得。这个,也是横亘在子心心头的一根刺,自己若要去辅佐燕丹,那么必然要想法将燕王喜推下王座,自己可不愿意给这样的人效命,更不愿那师兄弟三人的性命做赌注。
“若至燕国,在下定然全力保护,给予小哥施才之机。”燕丹诚恳的说道。
“公子需知,秦国之野心,嬴政即位,虽有掣肘,然若其登基掌权,怕是山东六国有难,是以只有八年,吾需公子相助,若公子无法做到,吾便在此山林终老,亦不愿枉费心机。”子心淡淡说道。
燕丹听了一愣,不知道为何子心这么笃定,但他已被子心的才华所打动,便点头说道:“小哥且宽心,吾必助之。”
子心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子义、子恒说道:“此二位乃是在下师弟,亦有大才,此去需与吾同行。”
燕丹看了看子义和子恒笑着说道:“燕丹求之不得。”
这时候,老者开口说道:“你三人此去当诸事小心,不可莽撞。切记为师所说。”
“师父,弟子谨记”三人跪在地上叩头说道。
老者心里也是一酸,虽然想到了弟子们要离自己而去,但没想到到了此时,才觉得那么不舍得,他一直把子心他们五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现在孩子大了,要出去飞翔、闯荡,施展自己所教,他们所学,作为师父应该高兴。
老者勉强笑着说道:“义儿、恒儿先去吧,吾有话对心儿交待。”
子义和子恒一听便向老者叩首,而后离席推门而去。燕丹也施礼说道:“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扰了。”说完,也开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师徒两人,但谁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坐着。屋子里香气弥漫,而屋子外面的雨依然飘泊。
“心儿随我来。”老者终于开口说道,并站了起来。
子心一愣,这屋子就这么大,还能去哪呢?但子心还是站了起来走到老者跟前。老者走到了书架前,掀开扑在木板上的草席,而后轻轻一拉,子心便看到地板下一个黑洞,难道这是个密室?
老者点亮了油灯,而后拾阶而下,子心跟在老者身后向下走去。大约走了二十多阶,子心看到底下果然是一间密室,但也只有一个房间而已,师父将油灯放在案几上,子心这才看清楚,这密室里只有两个书架,一个案几,还有一个箱子。
老者走到书架前,在书架上挑挑捡捡后,拿了三卷书简走过来放到案几上说道:“此三卷书为师珍藏多年,其中一卷乃是为师四处游历之后收集而得,虽不是原书,但其中亦有可用之处,如今便交予心儿,可妥善保管,他日或可用到此书。”
子心恭恭敬敬接过,便看到书简的布套上写着:《公输班》,另外一卷是《墨子》,还有一卷没有名字。
公输班子心知道,这是鲁班,想来这书里便是鲁班的一些发明,《墨子》一书子心还是知道的,可另外一卷是什么?
“此三卷书,《公输班》乃是为师四处游历、再从《墨子》中找寻之后写成,记载有农具、武器等物,《墨子》一书,为师以为墨公之所想,于国、于民、于军皆有所助,心儿可仔细看之。”老者说道。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只是这本乃是何书?”子心指着那卷没有名字的书问道。
老者听后显得很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此书乃是周王室之书,并无书名,乃是记载周王室诸君王施政之策。”
子心听了,很里感到很奇怪,师父似乎对周王室有着很深的感情,自己不止一次听师父提起周王室,子恒还因为邹子‘五德轮回’之言而被师父责罚,难道师父与周王室有关联,还是师父本身就是周王室之子?
“前次心儿曾问为师为何唤作‘赤剑八决’,此赤剑之意乃是为师取自《孟子.离娄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为赤剑。”老者缓缓说道。
“赤子之心坦荡荡,赤子之心情殇殇!师父,可是有难言之隐?”子心试探着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子心,而是走到墙角的箱子跟前,犹豫了一下打开箱盖,从中取出三柄长剑和一个盒子,走到案几前放下。
“铮”一声,老者拿起一把长剑抽出,子心一看,长剑寒光闪闪,声音清脆,必是一把好剑。
“心儿曾言自己所使‘一字诀’为心动、剑动、人动,此剑为师便赠与你,名曰:‘仁剑’,他日沙场征伐、变法图强皆无可避免要杀伐、流血,为师望心儿心有仁义,不可忘情。”老者说着,将长剑合起,递给了子心。
子心跪下恭恭敬敬的叩头后举起双手接过:“谢师父赠剑。心儿谨记师父教诲。”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这两柄剑便赐予义儿、恒儿,义儿面静心不静,故此剑为:‘心剑’,恒儿乃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剑为:‘破剑’,愿恒儿破军、破敌。”
说完,老者拿起案几上的盒子说道:“此中之物至关重要,心儿需妥善保管,他日为师若不在人世,心儿可打开此盒,盒子中亦有为师书信,心儿看过之后便知,至于如何行事,全凭心儿之意。”
子心一听,赶紧跪下说道:“师父,何出此言。”
“心儿,起来。”老者扶着子心的胳膊,将子心拉了起来。慈祥的目光看着子心说道:“为师已近五十,当知天命矣!心儿不必如此。”
子心听了心里很是难受,虽然自己穿越而来并没有多长时间,但对于师父,这个慈祥的老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不但将自己师兄弟五人救回养大,还倾心教导,传授知识、武艺,不然师兄弟五人的命运怕是不会如此。
“为师还放不下一事,便是子云和子玉,二人中子云心机太重,虽只十六,然却似而立之人,子玉却毫无心机,喜好玩乐。他日若心儿在燕国立足,为师便使二人前去燕国寻你,你们师兄弟五人便可同心同德,做一番事业,若是云儿、玉儿不求上进,为师只求心儿保他二人衣食无忧即可。”老者看着子心说道。
子心看着老者的眼睛,目光依然那么慈祥,只是眼中似乎已经有了浑浊,这让子心心里异常难受。“师父放心,他日但有弟子一口饭吃,必不会让师弟们受苦。”
老者点了点头,对子心的回答很是欣慰,眼中也流出了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