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旭同大家一样早早的来到了德兴楼,虽然脸上带着倦意,可掩饰不了眼中的兴奋之情。昨天回家前初略的统计后发现,味精卖掉了两百多罐,VIP卡预定出去了二十多张。
“今日大家伙再接再厉,等后日活动完了,我请郑大官人给大家发赏钱!”方旭给众人许诺,钱永远是最好的兴奋剂。
“先谢过郑大官人!”听到有赏钱,大家都比猴还精,生怕被郑富贵抢先拒绝了。
这方家二哥还真是个妙人,郑富贵心中想着,这时候也不好拆了方旭的台,只得出声答应。
等店内准备收拾完毕,昨日就领了号,一早排队的食客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开始叫门。店内伙计小厮只得草草收拾了当,开门迎客。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众人都熟门熟路,忙而不乱,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不多时,正在三楼观景平台小憩的郑富贵方旭等人听到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再也坐不下去,起身下楼。
方旭几人刚到楼下,便见四个身穿褐色皂袍,差役打扮的汉子进了门,手里握着水火棍【注1】,口中念着“闪开”,入了堂内,也不管别人反应,拎起正在吃饭的食客,推搡着赶了出去,片刻就空出两张桌子,转身恭敬的候着。
只见一酒糟老头在一师爷打扮的中年瘦弱男子的指引下,入了店门。酒糟老头正是钱塘县胡县令,本想着昨日晚上过来这德兴楼瞧瞧,可无奈自己昨日中午在小妾的作陪下喝多了,睡到今日早上才醒。
一向不问政事问雅事的他,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惦记着德兴楼,于是唤来站班差役,带上师爷出了门。胡县令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百姓眼中畏惧的眼神让他萌生出些许快意。
胡知县入了座,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师爷见自家知县成了焦点,目光环顾四周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看什么看,这是钱塘胡知县胡翁,今日来此吃酒,尔等请自便了。”小胡子虽口中让大家自便,但一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样,分明是说识相的快点起身离开,别扫了自家知县的性子。
方旭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威,放在后世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后世一些官员只能偷偷摸摸的去私人会所,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万一让人拿手机拍了传到网上,第二天肯定有中纪委同志上门找你谈话。
“元德啊,让酒保铛头上些吃食吧,这会儿某家也有些饿了。”胡知县眯着眼对自己的师爷吩咐,昨天宿醉刚醒,现在正缺些东西垫肚子。
“是,学生这就去。”师爷说着就要去寻吃食。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对于没后台没靠山的郑富贵来说,可开罪不起,急急忙上前,对着胡知县作揖,口中道:“不胡翁大驾,小的有失远迎,知罪,知罪。”
“无妨,某家也是顺道经过,进来讨杯酒吃。不知店家肯与不肯。”胡知县四平八稳的端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望向郑富贵。
“胡翁说笑了,说笑了,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日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实乃小店的福气。张三,好酒好菜上来着。”郑富贵脸上陪着笑,对着张三喊道。
张三唱了个喏,转身朝后厨走去,却被方旭拦住,对着张三交代了几句后才放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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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中大堂内靠角落的一张桌子边端坐着一老翁,边上一中年男子正在倒酒作陪。看到胡知县一行人气焰嚣张的进了酒楼,坏了大家伙吃饭的兴致,中年男子对着老翁恭敬的说道:“师父,要不要岳山去提醒提醒,别扰了师父今天的兴致,也影响了酒家的营生。”
“不妨着急,且先看看再说,在这杭州府中,我倒想知道他们能如何翻了天。来来来,为师刚刚想出了句下联,你帮着为师参详一番。”老翁没有理会胡知县一行人,却觉得堂中所挂的三个横幅妙趣横生,此时想出个下联,兴致全在对子里面,懒得理会胡知县一行人。这老翁不是杭州知府祖无择又是谁。
“是,学生聆听师父大作。”秦子真恭敬的道。
“老夫的下联是:‘炮镇海城楼’,岳山以为如何?”祖无择笑眯眯的对秦子真说。
“师父还是和以前一般文思敏捷,却是学生如何也赶不上的。”秦子真不是在吹捧,的确如此。祖无择是宝元元年科举的探花,而他所著的《龙学文集》也深得世人厚爱。
“呵呵,老夫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本事。你就是不肯离开老夫,不然凭你学识,中个进士如探囊取物,这些年让我白白误了前程。”祖无择看着这个一点也不比自己儿子生分的弟子说道。
见自己师父又要劝自己离开,秦子真只是笑笑,心中打定了自己的注意。祖无择膝下有二子,老大早年夭折,老二祖志业在嘉佑二年中了二甲进士,次年外放京东路密州【注2】为官。这些年父子各自为官在外,几乎没有相聚的时候。若再离了自己,身边就了亲近之人照顾,秦子真是如何也不肯的。
“师父,我也有一对。”秦子真知道转移话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投其所好,谈到做学问,自家师父怕是连吃饭都会忘记。
“哦,快快道来,让我老夫听听你的高作。”祖无择果然来了兴趣。
秦子真连声说不敢称高作后,还是吟出了“烽销漠塞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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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师徒二人恬静的破对子为乐,那边胡知县一干人等也不甘寂寞。
张三哥酒食才上来,小胡子师爷开始嚷嚷起来:“店家,这可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二楼有阁子,为何不引着胡翁入阁子吃酒,却在下面摆桌子,是何道理?再说,这菜虽然新颖,可与边上吃食毫无二样,难不成也当胡翁市井小民一般对待?”
这帽子扣的够大,是要发飙的节奏啊。郑富贵刚想上前解释一二,却听到胡知县鼻孔发声,“哼”!接着转头看门外,不给郑富贵解释机会。
眼见着要闹腾起来,方旭也心急火燎,顾不上那么多,上前对着师爷解释:“先生误会了,实在是本店有言在先,只有答上堂内悬挂三题之中的任意一题,便能上楼吃酒。”
“怎么,店中无人,却要你个小娃子家家说话?好生没有教养。”师爷都不正眼看一眼方旭,无视的说道。
此时方旭也同郑富贵一样楞在原地,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得。当初方旭千算万算,百般考虑,也想不到如今的情形。在绝对的差距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起不了作用。同样,方旭郑富贵二人与胡知县的差距,就是民与官的巨大鸿沟,任何解释人家都可以不理睬。
正当二人感觉得罪了这尊大佛,无比心焦的时候,方旭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依某家看来,店家的定的规矩还是要的,毕竟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想上得这二楼,得靠自己本事。”
注1:宋时衙门差役所使用的上黑下红、上圆下略扁的木棍
注2:密州为现在山东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