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世子过世,暖阁便设了佛像,沈瑾常常在佛像前一跪就是整日,看起来平静无波,可越发的少言,自那一日交了府中中馈以后,她更是万事不理,甚至将每日晨昏定省都差人免了,九英和绿萼看得暗暗焦心,这日伺候着她用了午膳,便忙引着她往花园走,生怕她一跪又是一下午。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难得今日放晴。
“主子好久没去花园走走了,今儿个外面天气暖和,刚好适合。”
“今年冬天来得早,西苑有几株腊梅已经开了,还有好些正含苞待放呢。”
虽说外面天气暖和,但沈瑾几日前才风寒刚好,身子骨弱的很,初冬的风吹得冷冽,九英丝毫不敢大意,取了斗篷给她系上。
庭院宽敞,一路走来皆以武康石铺设,花木间及池水岸边,用石子砌成,或者用碎瓦片斜着铺砌,因着前几天下过雨,隐藏的石缝中长出了苔藓。人还未走到,便有扑鼻的幽香而来。
养花一载,赏花十日。年少夫妻情意重,这雍亲王府后院的一草一木都是与他商量着改造布置的,取附有地衣和苔藓,枝干仓古的梅树种植到庭院之间,最为古雅且上品清高。
父亲曾说过,“女孩子应该像梅花不惧东风绽放的坚韧,但又不能过于清高,为父更希望阿瑾永远都不用去学着如何坚强。”
如今……沈瑾望着满园的梅林含苞欲放,枯了的那一株显得格外碍眼。“都枯了呢……”风起,花枝轻轻摇晃,伸出手,花瓣落在了掌心,娇嫩的被她一撮就碎,“将梅林里的枯树砍了吧。”
“砍了?”绿萼语气迟疑,与九英面面相觑的不敢置信。这西苑的数亩梅花,是开府之初,王爷和王妃让人移植过来的,更甚至眼前的这两株是当年两位主子亲手植下的,只不过如今王爷种的那一株盛开芬芳吐艳,王妃的那一株已剩枯枝残桠。
满园盛开的梅花在那里挺秀吐香,而这株残了的,仿佛夜里炉火明灭沁香拂散后就成了一种温存后的凄凉。
沈瑾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去吧。”虽是温声和浅,但话语里的命令却是不容反驳。
“是。”
王妃说不用人搀扶,九英只好跟在身后,而这时花林另一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以及仆妇的追喊声,离得有些远了,九英眼睁睁的看着跑在最前面的小孩子撞上了王妃,来不及为她挡开。
赵承清,如今雍亲王府唯一的男丁。兰姬所出,母凭子贵,如今占了四夫人之一的位置。
“主子,您有没有事?”九英不放心的赶忙问道,而沈瑾却低头看着紧抱着她大腿的那一团小人儿,愣愣没有反应。
他仰头望着她,眼神无辜且充满了稚气,奶声奶气的唤道:“王妃母母。”
“昭昭……”
紧绷的那根弦被刺激,心口猛得被揪疼,眼眶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忘不了儿子那张泛着潮红的脸蛋,吐得满身药汁,却张口喊着她母妃的模样,还有他在自己怀中一点点变得僵冷的身子。
“王妃母母,不哭啊。”
九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这个孩子又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九英心疼得不得了,难得出来一趟,怎么就撞上了这样的事。
九英看清这一帮来人,不由自主的眯了眼,“放肆,当差前跟严嬷嬷学得规矩都忘哪儿了?若王妃撞着哪儿或摔着二公子,你们该当何罪?”
紧跟而来的仆妇丫鬟看到沈瑾,忙不迭的跪下,“奴婢知罪,求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沈瑾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个小人儿,却又充满了惧意,涌上喉口的腥甜让她清醒过来,生生抑制住,“把他抱走!”
“还不把二公子抱下去。”
“是是是。”
“九英,扶我回去。”
“是。”
回到正院的沈瑾就倒下了,直接吐出了那一口的心头血,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