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任丫鬟梳妆伺候着，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张青白毫无精神气的面庞，因着守孝，她的妆容也素净无光，心头怅然的迷惘，抬手摸摸自己的鬓角，突然觉得岁月有些长了。
十四岁被赐婚，十五岁嫁给当年尚不是雍亲王的五皇子，十七岁生下两人的长子承昭，二十四岁父死子殇。
绿萼看着沈瑾目光呆滞的模样，不由得心酸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人也在她脚边跪下，“主子，日子都会好起来的……”哽咽着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在外间的九英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外面的阳光似乎照不到人心里，一片冰凉冰凉的，抹去眼角的泪迹，她才走过去跪在沈瑾的另一边，“主子，您若真心疼小世子，就不该这么放任自己难过下去了，您忘了他平日里是多么乖巧懂事吗？”
沈瑾呆滞无神的眼珠动了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正房这边刚没了孩子，东院的那位却怀孕了，主子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九英忍了心中的酸涩，“您喜欢孩子，那就抱过来放正房养着，那是对她们的恩赐，任她如何翻了天也不过是个妾，何况她肚子那块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肉渣子。您若看着堵心，我们定不会让它碍了您的眼。”
“是啊，姑娘，您还有我们呢，我们会一直陪着您的。”
从嫁进皇家的第二天，便被嬷嬷教导着改了称呼，如今听来真是恍若隔世。沈瑾眼眶里泪水打转，“都别哭，也别为了我去做这种傻事。这十年……是我耽误了你们，该早些给你们找个归宿，如今便也不必陪着我苦了。”
九英和绿萼一下子抓住了沈瑾的手，“奴婢从小随您一起长大，只想在您身边伺候着哪儿也不去。”
沈瑾沉默半响，也只拍拍两个丫鬟的手背，“让她们进来吧。”
九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才走了出去，绿萼同样如是等一切妥当才搀着沈瑾去了花厅。
除了沈瑾这位嫡妻正妃，雍亲王府如今有两侧妃四夫人。王敏和晏积瑄都是永康三十五年大选当今亲自指进府的，王氏出自平原大族王家二房，晏氏则有个从三品指挥同知的兄长；香橼是赵祯养母薄贵妃指的教导宫女，年龄最长，育庶长女赵嫣然，因本姓李，府中便称一声李夫人；兰姬乐工局舞姬出身，因生育二公子赵承清有功，提了夫人之位；庄芳儿和林灼都是永康三十七年小选被皇后指进府的。
“婢妾给王妃请安。”众人福了福身子，齐声道。
沈瑾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一眼，轻声道，“都起来，坐吧。”对比其他几家王府的后院，雍亲王府后院的女人最少，可凑在一堆也是花团锦簇的模样。
“谢王妃。”
“今日叫大家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身子不爽利，接下来府中的中馈便交由王侧妃打理，请安也改成初一十五两回。”
被点到名的王氏赶忙站起身，“妾怕辜负王妃的信任。”其余几人似乎被沈瑾的话给震惊了，一时间都愣在原地，无一人出声。
“王侧妃出自平原大族王氏，不该妄自菲薄才是。”沈瑾抬眸看了王敏一眼，拿起杯盏小口抿了一下。
“得王妃看重，妾厚颜愿为您分忧。”
若说兰姬是风情妩媚，但宴氏却是妩媚中多了一份端庄，毕竟是朱门大户教养出来的女孩子，但同样两人说话的语调都是软语绵绵。见王氏领了差事，宴氏也不想落人于后，站起身，“妾也想帮王妃分忧一二。”
雍亲王府后院干净，沈瑾一直以为赵祯是同自己夫妻情深的，没了儿子，她以为他会和她一样的疼；她愿意看到他子嗣绵延，可她不过才刚没了儿子，他就让别的女人怀孕了！她便是再大度，这也成了心中碰一下便疼的刺。
“晏侧妃身子重，就好好养胎，好为王爷开枝散叶。”
沈瑾的语气虽听着温和清浅，可在场的人却都忍不住多深思几分，使得原本就安静的花厅噤若寒蝉。
“是。”晏侧妃一脸的喜不自禁。
沈瑾只觉得心里隐隐在滴血，可她有自己的骄傲，不屑去对付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目光从宴氏隆起的腹部挪开，乌黑清润的眼眸里布满了自嘲，也不耐烦再应付这群女人，“都散了吧。”
“婢妾告退。”
沈瑾坐在原位不知想些什么目光涣散。六安从屋外进来看见的就是她呆呆的模样，走到九英和松萝身边，小声询问，“王妃…… ？”
松萝冷哼一声，“还不是那群女人。”
“好了，都别说了。”九英打断松萝的话，她皱起眉头，“主子把府中中馈都交给了王侧妃。”
六安震惊，“怎么会！”
九英再次朝她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