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月阁中,景画殷切地守在晚膳边上,手里拿着一团圆扇轻轻扇风。
她的心思完全变了。
她现在可不敢暗里得罪三小姐了。相反的,要好好伺候着。
要知道,三小姐嫁的可是赫赫有名的穆将军。
她现在巴结讨好,再一表忠心,说不准三小姐身子不便的时候能让她伺候穆将军。
她想法子怀上个大胖娃娃,一个姨娘的名分还跑得掉吗?
将军的姨娘,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景画想得极美,脸上不自觉露出憧憬。
萝儿匆匆跑进来,想要拿食盒里的饭菜。景画按住她的手:“萝儿姐姐,是小姐回来了吗?”
萝儿不明所以,只是嗯了一声。
“你今天劳累了一天,就让我去给小姐布菜吧。”景画将团扇放在一边,一片巴结讨好之色。
萝儿心里冷笑,这小蹄子在小姐身处皇宫时,可没少过幸灾乐祸。怎么,现在小姐有了一门好亲事,态度就变了?
她淡淡地说:“行啊。”
见景画提起食盒,便紧紧地跟了上去。
她可要看紧了,别让这小蹄子偷偷往饭菜里吐吐沫。
景画感觉萝儿跟在她身后,心中不禁恼了。明明已经是大丫鬟了,怎么这份功劳也要和她强。
她不悦地在前面走,景画就悠哉悠哉地跟在后面。
凌玥净了手,就见笑成一朵花的景画走进来。
“小姐,婢子为你布饭。”景画拿起一个鲤鱼水花案的碗,将饭盛进去。
纤细雪白的指头陪着蓝色的碗,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凌玥没说什么,等她布好饭就动了筷子。
竹衣用眼神询问萝儿,萝儿悄悄点了点头。
凌玥不紧不慢地吃完,从景画手中拿过帕子擦嘴。又坐了一会儿,吩咐说:
“竹衣,把所有如等级的人都叫进来。”
不过一会儿,有等级的丫鬟都站在屋里,心中忐忑不安。
自从上次赐名排序后,可是再没有把她们叫到一处来过了,莫非这等级又要变了?
凌玥的目光轻轻扫过这些丫鬟。
她这一世选的,除了景画,剩下的都和上一世都不一样,自然不清楚她们的品性。
这段时间看来,应该都是老实本分的。
她道:“竹衣,这段时间大家可都做好了份内的事?”
竹衣回:“大家都尽心尽力。”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是景画偶尔有偷闲。”
景画瞬间气红了脸:“竹衣,你别血口喷人!”
日日大中午去扫地,她当然有时会在树下歇歇,可从来都没人看见,空口无凭,谁信?
凌玥却点了点头:“偷闲?我的皖月阁可不养偷闲的丫鬟。”
景画几乎要吐血了,这样无依无据的告状,小姐居然真的信了。
她哭诉:“小姐,您可不能信了竹衣啊。婢子每天都好好干活,被晒晕了好几次。竹衣这样污蔑婢子,到底存何居心……”
凌玥扯扯嘴角:“我愿意信谁就信谁,用你来教我?”
她转头:“冬福,将景画带下去,明天一早发卖出去。”
景画咬牙,她算是明白了,小姐就是有意和她过意不去。无论她怎么求饶都没用的。
她不挣扎,任由冬福拖了下去,只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凌玥。
一群丫鬟全都噤了声,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凌玥却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丫鬟们恍恍惚惚地走了。
怎么感觉自己就是来充个数啊。
凌玥的心中却轻松了许多。
她上一世被景画百般算计陷害,所以原先想着将她留在身边慢慢折磨。
可是现在却想透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为何要在一个小丫鬟身上浪费时间。
放在身边也碍眼,不如就早早发卖了。
冬福将景画拖进柴房,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就将拆房的门锁上了。
景画的指甲陷入掌心,不多时就冒出血珠。
她若是被发卖了,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景画瞧见柴房中的水缸,走过去舀了一勺水,将脸洗净了。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前几日听见的几个婆子的对话。
“我们凌安府虽然不是一等的勋贵,没想到小姐们的亲事却一个比一个好。”
“也是奇了,三小姐……名声都那样了,竟还能嫁到将军府去。”
“将军府算什么,四小姐还要嫁给太孙呢。以后就是宫里的娘娘了。”
对了,四小姐!
还有一个四小姐呢。
景画猛地扑到门上叫喊:“冬福,冬福!”
看门的冬福赶紧走过来:“有事吗?”
“我肚子不舒服,想去茅房。”景画哀求:“你放我出去,我快忍不住了。”
说罢,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叫喊。
冬福到底心有不忍,想了半晌,就将门锁打开了。
景画推开门,狠狠地将冬福撞到。然后提着裙摆,疯了似的向凌菱的院落跑去。
凌玥已经洗漱好了,准备睡下。却见竹衣慌张地跑进来:
“小姐,景画跑掉了。”
凌玥心一沉:“跑哪里去了?”
“叫人去追,没有追上。只说是看见她往大房的方向跑了。”
大房?
凌玥吩咐:“竹衣,快帮我更衣。”
她带着两人提灯一路赶到凌菱的院子,就见景画正跪在凌菱面前。
“四妹。”凌玥说:“这是我的丫鬟,没有看管好跑来吓到你了。实在抱歉。”
凌菱摇摇头:“三姐言重了。”她整了整额上的散发:“只是我听闻你要发卖了这丫鬟,不知可否让给妹妹我?”
凌玥皱眉:“这丫鬟犯了错,不是个好用的。直接发卖出府才对,省的兴风作浪。”
凌菱心中暗叹一声。
自己这个三姐,凭着有那样一个母亲,从小飞扬跋扈惯了,哪里知道体恤下人。
刚刚这丫鬟找她哭诉,说不过是活太重偷了个懒,就要被发卖出去。
她见这个丫鬟的相貌气度,也是难得的好了。但若说三姐不满意,她却一点不奇怪。
从小到大,三姐又满意过谁呢?
凌菱盘算了一下。她就要嫁到宫里去了,身边却没有几个得体的丫鬟,看着未免掉价。干脆就将这个丫鬟要过来,一来是发发善心,二来是以后给自己多点体面。
“三姐,她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发卖出府有些严苛了。我这样瞧着,觉得她很合眼缘,你当卖妹妹我一个人情,将她给了我吧。”
凌玥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她执意要带走景画,事情就闹得不太好看了。
可是凌菱身边已经有了个静儿,再加上景画,岂不是处处被人算计。
她刚张口,凌菱就好似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打断道:“三姐,虽说处置下人是主子的权利,可是也没有任凭心情随意处置的道理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祖母那里说说。”
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对凌玥说这样的重话。可毕竟有一门好亲事傍身,底气足了些。
凌玥看了凌菱一眼,就见她脸上挂着满满的谴责。
她突然笑了一下:“好,既然四妹想要,我哪有不给的道理。四妹就好好用着吧。竹衣,我们回院。”
既然凌菱已经沉浸在了做好人的优越中,她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就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她清醒一点。
第二天,凌玥院里的丫鬟到了凌菱那里的事就传到了田氏耳中,她只是把凌玥叫来问了几句。
凌玥避重就轻地说了,田氏就没有过问。
等凌玥一走,田氏就对一边的赵氏说:”玥姐儿到底是定亲了。整个人越发稳重了。”
赵氏心里嫉妒地冒酸,却还是违心迎合了一声。
她有些按耐不住,小心问了一句:“母亲,玥姐儿都定亲了,熙姐儿和珍姐儿也该定下了吧。按理说,长姐还没定亲,妹妹们却定了。这不合规矩啊。”
田氏私下里也是着急过,此时面对赵氏,却只是淡淡地说:“菱姐儿那亲事是皇家的,玥姐儿是犯了错,只有一条出路了。姻缘这种事,不能天天叨念。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
这老婆子,根本就不着急!
赵氏气得咬牙。
可恨她还在禁足,连去帮熙姐儿相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