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双公主很清楚,这皇宫里的肮脏。
就好比母妃,平日里都是一副贤淑的样子,可也能做出笑着害死人的事儿。
那年外使献了一个舞娘给父皇,被赐了阶品美人。那舞娘姿容无双,父皇一时宠爱无边,头一次一个月都没进母妃的寝殿。
母妃没有半点气恼,反而认那舞娘做了妹妹,总是在一起聊闲,母妃还赏给了她不少珠翠罗裙。
后来,舞娘做给皇上的膳食中竟验出毒来,被下令处死了。
她那时见过父皇对舞娘宠溺的模样,可最后下令处死时,父皇却没有半点犹豫和难过。
还有……年少的她躲在厨房灶后,看见母妃的大宫女拿着蒜,偷偷加在了舞娘给父皇做的鸭架汤里。
她早就明白,父皇的宠爱根本不会永久,母妃得到的盛宠不过是步步为营换来的。
所以此刻,如果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去父皇面前说道一统,她和母妃哪怕最后被证明无辜,也是一身脏水了。
明双公主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能说出些什么,转身就走了。
被甩在一边的宫女连忙爬起来,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凌玥没有看那两道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回盈浅公主身边:“盈浅,刚才谢谢你了。”
盈浅公主还有些愣神:“不,不用谢。”
自己虽然搬出礼教来打压明双,但以她的性子怎肯这样罢休,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
“凌玥,你方才和她说了什么?”竟让飞扬跋扈的明双灰头土脸的。
“我吓唬了她一下。”凌玥作出无奈的表情:“也许就印证了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堂堂八公主害怕与我计较失了颜面。”
她上一辈子是冷宫皇后,虽然手无实权,但怎样圆滑地应对宫里的人还是会的。
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来,纯粹是为了气一气那个明双公主。
虽然只是占了口头的便宜,但也解气了不是么?
“那你真是厉害了……”盈浅公主喃喃道。
凌玥想起一件事,目光灼灼地看向盈浅公主,语气带了丝激动地问:“盈浅,你刚刚怎么能把那宫女一把甩出去?”
盈浅公主被她突然的一句弄得更晕了,好半天才回答:“我母妃最爱拳脚功夫,我就跟着学了些,可惜技艺不精,也就会些皮毛。”
凌玥想到刚刚殷贵妃从树枝上翻身而下的英姿,眼里闪起亮光。
“盈浅……这几日你可以教教我吗?”
话题的跨度也太大了吧,自己还没有从刚才明双的事情上回过神来,就突然被求教了。
重点是,正常的姑娘怎么会对拳脚功夫感兴趣,自己还曾因为这个被人取笑过呢。
盈浅公主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谢谢。”凌玥眉目含笑。她可不能让人白教,也要告诉盈浅一些弹琴的心得来交换。
盈浅公主思考了好半天,脑子终于清晰了,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她现在回味明双的话,略知了些讯息。自己这个新伙伴今早可能做了些大胆的事。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她一向没有打听别人事情的爱好,所以就暂且放在了一边。
或许凌玥只是想学些功夫保护自己。
“这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这几日我教你拉伸一下身体,然后你每天固定做些运动。”
凌玥认真地点点头。
“宫里不比外面,你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就和我呆在一处吧。一是我好教你,二是小心明双暗地里报复今天吃的亏。”
凌玥应了一声,又道了谢谢。
“我们去和母妃说一声,让你搬到我这里来住。”盈浅公主挽着凌玥的手向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就停下了。
“我想起来了,本来是说好给你画和我一般的彩绘的。”
在来书房前,盈浅公主就先去洗了个脸,为了重新画一个与凌玥相似的。
凌玥身体微僵,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还,还画吗?”
她已经把这件事儿忘了,盈浅是怎么想起来的。
盈浅公主摇摇头:“算了,改日吧。我们现在有正事要做。”
凌玥不厚道地松了口气。
殷贵妃得知女儿要与凌玥同住的事儿,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当天晚上,凌玥就搬到盈浅公主的居处。
宫女早已收拾好一间宽敞的房来,还特意点了味道很淡的熏香。
竹衣背着小包袱,不可置信地看看四周,对凌玥说:“小姐,婢子就是去沐浴了一炷香的时间,您怎么就和六公主交好了呢?”
和一朝公主交好,可是说不尽的光荣。
凌玥好笑地看她:“因为你家小姐我魅力大啊。”
“小姐……”竹衣无语。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盈浅公主披散着墨发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宫女留在了门口候着。
竹衣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公主,有些慌张,连忙跪下:“婢子参见六公主。”
盈浅公主没有注意竹衣,直接走到凌玥身边去。
凌玥屈膝:“民女见过六公主。”
“哎呀。”盈浅公主不自在地抱怨:“你我之间还行什么礼啊,怪别扭的。”
“礼不能忘。”凌玥起身,脸上带了笑:“盈浅,你准备歇息了吗?”
一旁低着头的竹衣睁大了眼睛,小姐居然用一个下午时间就和六公主亲密到了如此地步,她还是不敢相信怎么办。
“准备了。”盈浅公主说:“不过我要过来和你说声。明早天一亮就要起床,穿得轻便些去院中找我。”
“好。”
凌玥应下,转头对竹衣说:“竹衣,你明日天一亮就叫我。”
竹衣低着头应了句是。
等盈浅公主走后,凌玥早早就躺下了。
竹衣吹熄了灯,也歇在了外面的榻上。
一片黑暗中,凌玥睁着双眼,眼中流转着不知名的情绪。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儿,不过一中午就传到了八公主耳中。
那么不过三日,必定就满城皆知了吧。
虽然已经在说那些话前就做好了准备,但是此刻想一想被人指指点点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心中郁结。
她翻了个身,一声叹息从嘴里轻轻溢出。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穆莘站在窗边,眸子深沉地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此刻没有半点睡意。
今天早上,那段话,即使自己面上不动,心里其实已不能平静。
他这一辈子不过是假意归属陈昭,怎么周围的事会发生那样大的改变,尤其是……她的事。
可他早已决定,这一世与她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