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脸上堆满笑意，越看越满意。
他得沾沾这小两口的喜气，他家儿子日后也要娶门好媳妇呢！
看着那小贩脸上“你们感情好我就开心”的表情，戚杳杳被雷得里焦外嫩。
喂喂喂，她都还没说话呢！这样说，会不会有种硬点的感觉！
她张开嘴巴，就想反驳。
谁知身边的少年比她动作更快。
他从袖口掏出一只锦色钱袋，从里头拿出半贯钱，放在摊位上，动作缓慢而优雅：“谢谢你，不用找了。”
戚杳杳更加震惊地看着他付钱，一时无所适从，根本忘了要向小贩解释这一茬。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说什么。古代人肯定很讲究面子，若是她现在强行要付钱，将他的钱还给他，与他在市集上推搡几下，谁都不好看，她还觉得会毁了他清贵公子的形象呢——可是若是不与他客气，难道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受了邻居的恩惠？
进退两难。
小贩倒是乐见其成，“哈哈”笑了两声，将钱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又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戚杳杳的脸被染得绯红。她偷偷看了林归远一眼，却发现对方淡然处之，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自己都看不下去！
戚杳杳想到这，愤愤然地拿起孔明锁，转身就往市集外走去。
身后的小贩还在夸着：“公子您长得这样好，那小姑娘也是个容貌出色的，日后你们的孩子必定……诶，慢走啊！慢走！”
戚杳杳一手撩起裙摆走得飞快，出了市集还没走几步，就被林归远赶上了。
“生气了？”他声音里有浅浅的低笑。
戚杳杳不想理他，埋头拼命赶路。青石板路有些凹凸不平，她穿着木屐，走得十分艰难。
这边她走得很累，那边林归远却走得逍遥自在，如同闲庭漫步，根本没有狼狈之相。
戚杳杳转头瞪了他一眼。腿长了不起吗？腿长就能欺负人吗？
哼！
林归远有些无奈：“你气我刚才帮你付了钱？”
戚杳杳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林归远又道：“我想送年年这个礼物，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很聪明，希望他日后不会泯然众人。”
戚杳杳还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你觉得我逾矩了，我道歉。对不起，杳杳。”林归远声音里的浅笑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歉意，如同一缕清风拂过竹林，让人莫名心安。
戚杳杳突然就不生气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她是恨自己可笑，干嘛把气撒在他头上？
而他，还这样真诚地与她道歉。
她低着头，闷闷道：“没关系。”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
戚杳杳又道：“谢谢你。”
谢谢你，在最艰难的时候来到我身边。
她微微抬头看了林归远一眼，却见后者也正看着他。
林归远清越的长眸微扬，溢满笑意，本来身上淡淡的疏离感早已烟消云散。他长长的衣袖纯白无暇，素衣翩跹，丝毫没有少年轻狂之意，却隐隐蕴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傲气。
戚杳杳只觉得赏心悦目。
这样好的人，又有经天纬地之才学，日后必定娇妻美眷，流年似锦，而她，也注定与他是为陌路。
她这样想着，心下便慢慢黯淡下去。
这段日子，与他为邻，便当她是偷来的吧。总有一天，她要还给他的未婚妻，他未来的妻子。
林归远见她脸上本来流光溢彩，亮若星子，衬得她整个人生动至极。如今却低垂了眼眸，神情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想开口问她，却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豆腐坊门口。
戚杳杳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与他告别：“再见，归远哥哥。”
他手想抬起，却还是落下，道：“再见。”
戚杳杳的身影很快隐没在豆腐坊的铺子后面。
林归远看着她，长眸略微深沉，半晌，才转身走回自家院子里。
这样的习惯，似乎已成定式。
刚走进院子，却没见到小宝像平日一样在花架下玩耍。他眼睛微眯，还未出声，却看见母亲徐淑敏急匆匆地从门里走出来，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冲上前来：
“阿远！阿远！你总算回来了！”
她声音里满是焦急。
林归远安抚道：“娘，别着急，怎么了？”
“你爹，你爹他……”徐淑敏欲言又止。
林归远的心沉了沉：“他怎么了？”
徐淑敏皱眉，着急道：“他被会稽王抓走了！”
“什么！”
一向淡然悠远的翩跹少年，此时也大惊失色！
会稽王素来是个名声不好的残暴亲王，喜怒无常，抓进他府里的匠人十个有九个都难逃一劫。而父亲是江南有名的画师，此番被抓走，必定也是作画取悦王爷，只有画的画让会稽王高兴，才能脱身。
可是林归远却清楚地知道，此次并不简单！就算父亲能走出会稽王府，也是死路一条！
徐淑敏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会稽王的残暴无情，天高皇帝远，江南又是富庶之地，会稽王向来为所欲为。丈夫此次被抓走，十有八九是祸事，他们这样的平头小民，根本抗争不得。
她见一向稳重的大儿子脸上都露出了略微惊慌的神色，心中更加没有底。
林归远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他是家中的顶梁柱，此时不可以惊慌！只有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他长眸慢慢染上几许破釜沉舟的磅礴气势。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爹救出来。”
徐淑敏见他这样说，也慢慢放了心。她抹了抹眼睛，却还是很担心：“阿远，你也要保全自己啊！若你爹真的出了什么事，娘依靠的，就只有你和小宝了。”
“嗯。”
林归远看着有些六神无主的母亲，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要护住爹娘，护住小宝。前世的那些惨剧，他再也不会，容许它们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