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禧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小姑娘……不要乱说！”
他家就他和他媳妇两个人，天天睡一被窝里，这个小姑娘不会怀疑他吧！
戚杳杳略带天真的眼睛牢牢定在他脸上：“村长，还是去看一看吧，我相信不是你！你看，你家狗也没有害怕嘛。”
“不是我，难道还是我媳妇？”王崇禧有些生气，“可笑！”
此时有几个村民也听说了此事，聚在他们身边。听到戚杳杳这样说，也纷纷地劝她：“小姑娘，别找啦，偷东西的贼早就跑了，你抓不到的啊。”
戚杳杳摇摇头：“不去村长家看看，我就不死心。”
终于，王崇禧还是拗不过戚杳杳：“哎！你这小姑娘，行，就去看看，让你死心吧！”
说罢，转身就领着一众人往他家走去。
戚杳杳默不作声地跟着。
住在村尾的王平也过来凑热闹。他见王崇禧气哄哄的模样，便赶着上前，说了戚杳杳几句坏话：
“村长，我看这个小姑娘是个不灵清的，您也别和她计较，气坏了身子。”
王崇禧“嗤”地一声。
王平又道：“谁不知村长您心最好？这十里八乡有谁遇了难，就您会赶着出手相助！大善人！”
王崇禧瞥了他一眼：“你昨天赌博欠的钱还没还给王大青家吧？”
“这不……没钱吗。”
王平挠了挠脑袋。
“我屋里还有些钱，回头借你，否则你又要被打。”王崇禧面色略有缓和，虽然粗声粗气地教训王平，但还是出手帮助他了。
王平点头哈腰：“好好好！我一定还！谢谢村长！”
“还有上次的十五文钱，你快点还我，否则我媳妇又要把我赶出门了。”
王崇禧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是是！”
王平连连点头。
戚杳杳在后头默默看着。
她一直听说枫树岭村的村长是个老好人，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只是，如此，就一定换来好报么？
不见得。
众人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位于村中间的村长家。
院子里传来流水“哗哗”的声音，推开院门，便见王崇禧的媳妇正准备用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洗脸。
“嫂子！”
走进院子里的村民争先恐后地叫着。
王崇禧媳妇却眼睛朝天，连脸都不洗了，只冷冰冰地“嗯”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就要往屋里走去。
“凤英。”王崇禧叫住了她，“你过来一下。”
王凤英不冷不热地转过头来：“干嘛？”
“你过来一下。”王崇禧又重复道，他急于在村民面前洗脱自己的清白。
王凤英皱眉，不耐烦地走了过来。经过她家狗的身边，她习惯性地用手去摸了摸它的头。
谁知，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是她自家的狗，却一下子避开了她手的抚摸，甚至还凶神恶煞地叫了两声。
“怎么了怎么了？”王凤英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恶狠狠地训斥那条狗，“你也敢和老娘作对了！”
“凤英！”
王崇禧大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村民们都紧张地看着事态发展。
戚杳杳微微往前走了半步。
“凤英，你怎么了？”王崇禧诧异地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怎么了？”
王凤英见狗实在不听话，也失了逗弄他的兴致，走到王崇禧的跟前。她双手抱肩，鼻孔抬得高高的，正要再开口，却看见王崇禧身后纤弱瘦小的戚杳杳。
她的脸色变了一变。
她不是刚才来过了么？！自己还以为她已经回去了，怎的又跑来了？
这一变，虽然快，却没能逃过戚杳杳的眼睛。
她缓缓开了口：“凤英姐，昨晚，你是不是出过门？”
王凤英凶神恶煞道：“什么出门？我和老王一直睡被窝里，你问他好了。”
她却发现，自己丈夫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敢置信和受伤。
“凤英，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凤英还想恶狠狠地骂她的窝囊丈夫，下一句话，却让她大惊失色：
“戚姑娘的黄豆、王平家的鸡、大青家的鱼干、小莲家的玉米，还有那么多被偷的粮食，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她慢慢闭上了嘴巴。
王崇禧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做？”
鸦雀，无声。
戚杳杳没有说话。她站在王崇禧身后，看着王凤英慢慢面如死灰，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控诉王崇禧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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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嫁进王崇禧家的时候，王凤英是十里八乡最风光无限的姑娘。
王崇禧长得不赖，又是一村之长，脾气好的没边，父母双亡，良田几亩，还有房屋一栋。这样的夫婿，上哪儿找得到？
只是渐渐地，王凤英发现，这家只是一个空壳，一切都只是假象。
王崇禧事务繁忙，虽然有地，但从来不种。他要常年奔波，给这家调解，给那家分忧，因为长得好还会沾花惹草，每天只留她一人独享寂寞。
她丈夫不是她的，而是这整个枫树岭村的；她的生活不是他们的，而是她一个人的。
好不容易种出些粮食，才收回家，第二天就被王崇禧拿出去救济别人。连王平那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不干活赌博被人打，王崇禧都会拿钱给他医治——但是她，他却从不关心。
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无条件支持他。
家里的钱和粮食一起，日渐空虚。王凤英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像中了邪一样，去拿别人家的东西。
一开始，她还会不好意思。一边又特别害怕，有朝一日事情暴露，她会为人所不齿。只要王崇禧晚上不回家，她就知道他们必定在抓那个偷东西的人，立马收手不干。
时间长了，她就看开了。
她不是偷，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枫树岭村哪家人没受过王崇禧的恩惠？他们吃的东西，用的钱，哪些不是用得王崇禧的？不是她王凤英的？
比如王平，他从来不还钱——那她拿了他家的鸡，就当还钱，也不算偷窃吧？
她越想越理直气壮，越没了羞耻之心。
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有人都沉默了。
王凤英哭得涕泗横流：“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滚！给我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