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春旺向秋嬷嬷回禀时笑着说:“咱们这位大奶奶是个沉得住气的,遇到这样的事不吵也不哭,还说有些受了凉,跟奴婢要了热水捂了脸烫了脚,把那茶也喝了大半盏才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念华屋里有不相识的丫头过来服侍,饭食也有人按时送,只是并没有人来找她问话。念华没有外面的消息,心里不禁有些发急,稳了稳心神问身边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原是在哪里当差的?”小丫头规规矩矩垂手站定:“奴婢名叫小桂,原来在四姑奶奶院子里侍候,四姑奶奶出阁后就调到了客房当差。”顾家的子侄辈份是男女分开排的,那位四姑奶奶念华听说过,是早就失了宠的杨姨娘的女儿,闺名唤作玉茹的,几年前嫁给了本城的城门校慰做填房。那位四姑爷官职虽然不高,却是个实缺,总领着十二门城门司马,因着这位四姑爷,顾家商队出城入城方便得很。
念华正琢磨着怎么探一下外面的消息,小桂又接着说了:“秋嬷嬷吩咐奴婢告诉奶奶一声,奶奶安心在这儿住着,等夫人得空了,自然会带奶奶去见,不必挂心。”念华再问,小桂都推说不知,念华只好作罢。一时无事可做,只觉得鼻子堵得更厉害了,脑袋也晕乎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春绿拎着两个包袱来了,有念华日常惯用的衣衫等物,还有几本闲书,几包糕点吃食。春绿搓搓冻得发红的双手,吸溜着鼻子麻利地整理着东西,跟念华回话:“衣物是春雨姐姐一早就收拾好的,晌午六爷来看我们大爷,带了好些书,还有庆丰斋的糕点。大爷就让奴婢各样带了些来与奶奶解闷。”收拾好衣物,春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的荷包“玉姨娘叫奴婢交与奶奶,让奶奶收着赏人用。”
念华接过荷包,打开一看,见里面装了些银角子并银锞子,猜到是顾清远吩咐的。念华当及掏出一个银角子赏了守在屋里的婆子,婆子双手接过去,笑着连声道谢,念华借机说:“劳烦妈妈倒一壶热茶,再寻两个装点心的碟子来。”婆子连声说着不敢当,乐呵呵地小跑了下去。
春绿见没了旁人,压低了声音说:“奶奶,那日奴婢去给五奶奶送红枣糕,出来碰到了五奶奶院里的杨柳??????”念华猜到会有机密话,拉了她到里面床边,指了小杌子与她坐,春绿也没多推辞,斜着身半坐了,“杨柳在门口侍候时听到五爷与五奶奶吵架,好像是因为五爷受了谁的挑唆,在外面养了人,还想要动用五奶奶的嫁妆,五奶奶告到了夫人那里。夫人把五爷给禁了足,五爷气不过,来找五奶奶撒气,骂五奶奶连累了一大拨人??????”
连累了一大拨人?念华脑子快速地转着,隐约觉得那事跟拜垫里藏利器有点关联。
婆子取了热茶回来,春绿接过来倒了一杯递给念华:“奶奶喝口热茶吧。王姨娘的六爷要成亲了,日子就订在腊月二十六,娶了亲接着就是过年,今个年府里还不知会怎么热闹。”说到这儿,想到念华如今的处境,又感觉不妥,忙看了念华一眼。
念华想起的是那日顾清华的无奈,问道:“可听说六奶奶是哪家的小姐?”春绿想了想:“好象是直隶州州同,阮大人家嫡出的小姐。”“州同可是从六品,”念华缓缓的说:“嫡出的小姐?六爷这门亲事不错。”春绿看了眼那婆子,咬了咬唇:“听说那位小姐有不足之症,可惜了我们六爷。“
“糊涂!”念华沉了脸打断春绿,“主子的事岂容你来议论?“越是想护她周全,越是不能在言语上放纵了她。大宅门里祸从口出的事还少吗?
春绿立刻醒悟过来,躬身就要下跪认错:“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念华正色道:“你是大爷内院的人,说话办事更要比旁人多一份谨慎才是。万事千万要记着自己的本份。”春绿连连点头应下了。念华这才伸手拉她起来,又问了清心阁的情况,知道那里没什么变故,才觉得安了心。
等那婆子出了屋,念华抓了几块银锞子塞给春绿:“你自拿去收好了。劳你跑这一趟,给我送东西。“春绿把手背到背后,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都是奴婢份内的事,不敢要奶奶赏。”这一阵她也瞧出来了,这位奶奶也是个穷的。
念华叹口气,拉过她的手,把银锞子硬塞进她的小手掌里,“这是该你得的,你快收着,趁我还有。”春绿见她给得真心,忙双手合握住银锞子,就想跪下谢赏,念华一把拉住她,顺手把她鬓角边的几根散乱的头发掖回耳后去,“时辰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替我谢过大爷……还有玉姨娘。“
春绿连声答应了请让奶奶放心,行了礼就往外走。念华跟出去两步叫住她,”你下次来,把我做针线的东西带过来。“她不好明说让春绿再来看她,虽然知道自己在这偏院的小屋里安全无虞,但是孤身一人在这里消息隔绝,她真是从心底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