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熟睡的人儿伴着鸟啼声起床,对镜梳妆,新的一天,便又开始了。
因为复选还要等时间,阿盈和潋滟昨天离开皇宫后便找了一处客栈住下,等着复选。今早,两人睡了一个大懒觉,一身轻松的下楼,准备好好逛逛这京都安城。
两个人在客栈吃完早饭后便一起上街,街上商贩林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阿盈问过别人才知道,这是京城东市,很是繁荣。
九年了,都快忘了,这儿便是自己的故土。
虽然这东市与烟州闹市并无太大差异,但是因为它是京城,所以达官贵人很多,给闹市凭添了一份大气之感,让人时时感受到王者气息,明白踩在脚下的,便是天子所在之地。烟州虽繁荣富贵,但多为财大气粗的生意人,哪有京城贵气。
阿盈和潋滟走在街上,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不过她们且一笑而过,虽说抛头露面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两人均不是迂腐之人,便也不在意了。
看着街上的繁荣,阿盈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优伤而来。
九年前,若不是那场事故,恐怕自己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娇蛮的大小姐,天天在安城的大小街巷飞扬跋扈,扮扮男装,赌个小搏。而潋滟,则是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艳冠安城,娶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而自己,定是没人要吧。
轻笑叹气,摇头。
“姐姐,你在想什么?”潋滟眨着眼睛朝她问道。
阿盈回过神来,抿抿嘴,说:“小月,我们回苏府看看,好么?”
潋滟神情一动,然后嘴角含着一抹伤感的笑,轻轻点头。
阿盈凭着脑中对苏府位置的模糊记忆,穿街走巷的寻找,来到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只见门口辉煌气派,两个带刀侍卫守在门前,梁上吊着的大红灯笼,映着大门上方的牌匾,牌匾上金龙缠绕,字体飘逸,题字“清王府”。
潋滟眼露疑惑,朝姐姐问道:“这是以前的苏府吗?”
阿盈也是有些迷茫,略微思考,自言道:“应该是这儿,九年了,也许苏府早就被拆了吧。”
“姐姐。”潋滟低声唤着,眼露难过。
看到妹妹眼底的难过,阿盈不禁自责起来。九年来,她一直一直都不想让妹妹沉浸在失去父母的痛苦里,所以,她笑,也让潋滟笑,即使笑得难看,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她却有一种笑不出来的感觉。
阿盈勉强一笑,发现自己都笑得肌肉僵硬了,于是收了难看的笑容,说:“我们去苏家墓地看看吧,也许,那个地方还在,我们还能找到爹娘的坟墓。
自己一直都没回来看过爹娘的坟墓,是很不孝啊!
“恩。”潋滟点头,然后拉住了姐姐的手。
两人牵着手一路走过,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了苏府以前的墓园,如今已是残败萧条不堪。
所有的哀伤委屈,此时,都化作泪水而下。
潋滟眼眶一红,便要冲过去,阿盈立马拉住了她,忍了忍喉咙间的嘶哑,低声说道:“有人跟踪我们,不要过去,我们往西走,那边有人家。”
潋滟一怔,自己刚刚也是感觉怪怪的,只不过因为心被忧伤和仇恨所覆盖,一时没在意。当下,她便握紧了和姐姐牵在一起的手,不敢回头,继续往西走。
阿盈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刚刚在清王府门口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只不过没察觉到什么,而现在地处偏僻,房屋渐少,四周安静,脚步声清晰,再加上女人天生的第六感,便很易察觉有人跟踪。她不明白跟踪的人是何意,但现在唯有暗暗期盼快些走到前面有农户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后面跟踪的人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轻功飞到她们前面,将刀一横,粗犷的脸上露着冷笑。
阿盈和潋滟吓了一跳,来人有两个,面容粗犷,络腮胡子,身形健壮,穿着平常,颇像绿林劫匪。
抢劫?
那两人相对示意,举刀便要向她们砍去。阿盈连忙克住心中慌乱,大叫道:“慢着!”
两人一顿,阿盈立即说道:“死也要死个明白,杀我们总要有个理由吧?”
呃,能拖延就拖延,总比站着等别人来砍的好。
其中一个阴森森的说道:“杀人,不需要理由。”说罢,又举刀要砍。
如果他不是长得有点扭曲,就这神色,就这语调,定是让万千少女,一见误终身。
“慢着!”阿盈又是一拦,眼底虽有惧色,但声音却没有颤抖,再问道:“我们谈个买卖如何?”
再拖,利诱。
那人又森森道:“杀人,不谈买卖。”说罢,举刀直接扑了过来。
大哥,不带这么酷的吧!阿盈想哭。
“慢着。”正在阿盈以为自己要挂掉的时候,不急不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虽平静如水,却让人生生的一愣。
有点邪气。
那两人也是一愣,但刀,却是没有停住,向阿盈她们砍了过去,只是稍微一怔。
趁着空档,阿盈连忙拉了潋滟躲开,身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步履如飞,卷起片片落叶。
那人手中的剑似乎带有灵力,一剑挥去,剑气如虹,阿盈和潋滟连忙躲至一边,防止被剑气伤到。
但是,只此一剑,那两人便已倒地而亡,鲜血淋淋。
刀回入鞘,干净利落,一紫衣男子傲然而立,身形挺拔均称,一袭紫衫,飘尘脱俗,发带随发丝轻飞,脸上被银色面具所覆盖,但仍可看到深邃而略显犀利的双眸,薄唇上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依旧不急不徐,森然道:“都跟你们说,要慢着了。”
阿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困惑,自己和潋滟刚来安城,不可能惹到什么人,连见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便是在选秀的时候,柳贵妃眼中的厌恶和烟淑妃眼中的深意。到底,是柳贵妃,还是烟淑妃?还是,另有其人?
看向地下躺着的两个尸体,阿盈不禁心头一跳,随即又忍不住自语道:“人都死了,我怎么才能知道是谁要杀我们呢?”
那紫衣人听得阿盈自语,只是淡淡道:“是东厂的人。”
东厂?阿盈和潋滟面露疑惑,紫衣人随即解释道:“东厂是几年前建起来的,由太监掌控,因为守卫皇宫的右羽林军和左羽林军分属不同派别,所以,东厂是皇上近几年来培植的新势力,负责皇宫安全,拥有自己的军队。”
军队?那不都是太监么?
阿盈轻笑,随即又疑惑。
如果说东厂是归于太监,那头头不就是于公公么?她们跟他并无仇,除非他认出了她们是苏城之女,但是,一切又有些说不通。
难道他看自己和潋滟不爽?
紫衣人继续说道:“他们的武功并不高,可见派他们的人,要么是为了试探,要么是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弱,用高手太浪费了。但他用的是东厂的太监,可见,若是为了试探,他明摆着就想告诉你,是他要杀你,若是杀不了,则是为了警告。”
呃?貌似自己和潋滟的确是太弱了。
“那两个人是太监?”听到那人的下半句,阿盈一愣,然后忍着呕吐感走到尸体面前,朝他们的胡子扯去,果真是贴上去的。
于公公为什么要试探,他想试探什么?他又想警告什么?选秀的那天,他明明是不认识自己的。
紫衣人见阿盈眼中复杂,于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潋滟,淡淡开口:“于公公是柳贵妃的人。”
柳贵妃?难道她认出自己和潋滟了?没可能,她根本不可能认得自己。阿盈想得头大,看了看那紫衣人,于是心生疑惑,说道:“刚才多谢大侠相救!想必大侠该是江湖中人,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朝廷之事。”
那人一怔,随即轻笑道:“丫头,你很聪明,处处警惕,但是,适当的时候装装傻,会更好。比如说,我小气一点,你现在就会血染当场了。”说罢,当即便飞身离开,身影消失,只剩上空飘荡着一句话,“我叫灵夜,后会有期。”
传说中的大侠?不过,气质不像啊。
阿盈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沉思,潋滟却是放下了刚刚的害怕,扒着她的胳膊说:“姐姐,刚刚那人好有型哦!”
阿盈撇撇嘴,说道:“他戴着面具,我看八成是长得太丑了,不敢见人。而且他的眼神太过深沉,我们还是不惹为妙。”
潋滟歪着嘴笑,随即便跃过尸体,打了一个寒颤,和姐姐快速回到客栈。
天色漆黑,皇宫曲水宫内。
一身薄纱的柳妃斜卧在榻上,玉臂支撑着脑袋,发丝柔顺的垂下,映着她的玉容。两个宫女拿着大蒲扇,轻轻摇着,吹起丝丝墨发。
殿下,于公公拿着拂扫而立,因为年纪大,脸上皮肤略有松弛,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似他的站姿般恭顺。
柳妃懒懒开口道:“皇上又去烟妃那儿了?”
“是的。”于公公恭顺答道,“皇上处理完朝政便去了秋乐宫,今晚,会在那儿歇下。依老奴所看,娘娘也是该主动些了。”
柳妃脸色冰冷,闭了闭眼,又冷哼一声道:“她也只是趁我忙于为太子选妃,才钻了空子,我以后,自然是会夺回本该属于我的。对了,派出去的两个人,结果怎样?”
于公公答道:“全被杀了。”
柳妃略有所思的点点头,于公公又接着说道:“不过不是烟妃所为。”
柳妃一怔,此次她故意让于德全选两个武功一般的人去刺杀那两个茶商的女儿,就是因为选秀那天烟妃对那两个女子的看好,她便怀疑那两个女子是烟妃所派之人。若不是,那让人杀了她们也好,免得会生祸患;若是,那么便可试出她们是否会武功,烟妃若派人保护她们,那么派出去的两个人,是必无疑的,烟妃定会知道是东厂的人,这样,便可警告她,她的一些计谋,是瞒不过自己的。
只是,没有想到,人,并不是烟妃所杀。
柳妃微皱眉头,问道:“你确定吗?”
于公公答道:“不太确定,但就依我现在来看,应该是不是烟妃所为。那两个人皆是一刀致命,伤口深而整齐,是内力极厚之人所为,纵观天下武林,能有如此强厚内力的人,并不多。一个是邪教飞云宫宫主灵夜,一个是武林盟主楚宁江,还有一个,便是娘娘您了。灵夜形踪诡异,常以面具示人,虽不肯定他是谁,但是他定是个男人,而且与烟妃毫无刮葛。楚宁江不问朝廷之事,这是全武林皆知的,他不可能会结识烟妃。那一剑,干净利落,毫不给人机会,依老奴所看,定是那邪教的灵夜救了她们。”
柳妃沉思片刻,说:“罢了,先留下她们两个,就算她们是烟妃的人也无妨,我就不相信,凭烟妃那个小贱人,还斗得过我!”
柳妃的脸上扬着狠毒的笑,于公公低头敛着双眼,谁也看不清,那里面是什么。
“母妃!”正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团黄色的小身影便朝柳妃这边扑了过来。
柳妃连忙起身,拥住了那小身影,脸上荡起笑容,捏捏那水润的小脸蛋,问道:“湘儿不乖哦,不好好睡觉,小心母妃打你的屁股!”
这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是当年柳妃肚中所怀的龙种,取名韩湘。虽说柳妃诞下的不是皇子,但随着小公主一天天的长大,皇上愈是喜欢,早在她一岁那年扯着太上皇的白胡须叫龙须时,皇上便封了她为香香公主,加上她母妃的地位,她在宫中,可是个万众瞩目的“小人物”了,得到了许多同年兄弟姐妹没有得到过的殊荣。
柳贵妃也是十分喜欢这个女儿,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是一个幸福的母亲。
于公公见小公主来了,于是便行礼告退了。
于德全离开,柳妃随即将小公主放在自己腿上,整理了一下她浅棕色的头发,有些责怪的说道:“湘儿,以后母妃在见外人时,不许闯进来。你不好好睡觉,变丑了,你父皇就不会喜欢你了。”
湘儿噘噘嘴,说:“人家睡不着嘛!母妃,今天儿臣跟小六子一起玩,为什么他喊小三子喊的是哥哥,而我要喊皇兄叫皇兄?”
柳妃一听,笑了起来,说:“他们是卑贱之人,当然是喊哥哥,而我们湘儿是小公主,身份尊贵,喊的自然不一样。你也该长大了,不要整天跟小三子小六子等人泡在一起,他们都是卑贱之人,你要拿出你公主的气势来,还有,没事的时候多跟你皇姐皇妹一起玩,但千万不要被她们欺负去了,你才是这皇宫地位最高的公主。”
湘儿听得母妃一言,顿时眼眶红红,低下头噘嘴哽咽道:“可是皇姐她们都不愿意跟我玩,母妃和父皇,还有皇兄都太忙了,儿臣只能找小六子他们玩。”
柳妃一听,顿时胸腔一团怒火,随即将泪眼汪汪的女儿拥入怀中,冷笑道:“他们不跟你玩,那你也不理他们,等你皇兄登上皇位时,看他们还敢不敢篾视你。所有篾视过你的人,你以后皆要双倍的报负,明白了吗?”
湘儿扑在柔软的怀抱中,抽噎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