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还真就是来访友的,他刚一进门,那头刘弘基就叫了起来:“二公子!”
“弘基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李世民爽朗一笑,走到刘弘基那桌落座,看也没看李元霸一眼。
“承你关心,一切还好。只是新来的几个小鬼,让人头疼得紧。”刘弘基向李元霸他们望了一眼,哈哈大笑。
“哦?是什么样的人让咱们游侠天下的刘教头也伤脑筋了?”李世民问道。
“嗨,二公子有所不知,那几个小鬼头一天到讲武堂报到,就打伤二十几个人。喏,他们就坐在那边。”刘弘基手指李元霸。
李世民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宁生浪荡子,莫养弩钝儿,调皮捣蛋,惹事生非的人,多半有些本事。”
“那倒是,我就怕教到太老实的学生,成不了大器。哎,其中有一个叫李元霸的,也是太原人,不知道与府上……”刘弘其突然想到这么一段。太原李家,在前朝可是声名显赫,这位二公子的的曾祖父李虎,便是“八柱国家”之一。而八柱国家之中的宇文泰,独孤信两家,又都与李家有亲戚关系。所以李家繁荣昌盛,子孙极多。
“并无关系。”李世民波澜不惊的回答道。
那一头,赵效武等人见刘教头和那位贵公子不时的朝这边打望,都感疑惑。钱友义问道:“那人是谁?好气派,好风范!”
“唐公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李元霸随口回答道。
“李世民!他就是李世民?”孙荩忱神色激动,李世民这个名字,在关陇一带可是极其响亮的,世家子弟,多引以为榜样。
“三哥,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不认识么?”赵效武奇怪的问道。
李元霸端起一杯酒,仰头干了下去,站起身来笑道:“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言毕,直接走到柜台结了帐。
李渊既然将自己赶出家门,还说什么不许提起真实身份,无非就是怕自己给他惹祸。现在李世民装作不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得,你们李家去造你们的反,当你们的皇帝,大爷我自己玩,不稀罕沾你们的光。
回去的路上,四人说说笑笑。都是年轻人,容易相处,又是同一天进入讲武堂,按军队的说法,这叫“同梯”,算是军中最亲密的关系。
走出城一里路,钱友义那家伙还跟长舌妇一样喋喋不休。忽闻蹄声大作,四人寻声望去,正北方向一队骑兵扬尘而至,约数百骑,行色匆匆,惊得满地牛羊四处奔走。
四个站在一旁,脸人都露出羡慕之色,严格上来讲,他们还不算是军人。看看这些将士,提剑跨骑,纵横沙场,何等威风?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
“总有一天,我也会指挥这样的军队,深入草原,跟突厥真刀真枪的干!”赵效武看得不胜向往,激动不已。
“干什么干?天下太平多好,总想着打打杀杀,先从讲武堂结业再说吧。”钱友义好像不放过任何给赵效武泼冷水的机会。
“走了。”李元霸说了一句,向讲武堂方向走去。
“慢,老三,你们看,怎么牧民全都把牛羊把城里赶?”孙荩忱突然说道。
李元霸也不明就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走吧。”刚走两步,他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不对呀,这大白天的,正是放牧的好时候,牧民没理由这么早把牛羊赶回去。就算是赶,也不该往城里赶啊。就算往城里赶,也至于所有牧民都同时行动吧?
“弟兄们,不会要打仗了吧?”李元霸停下脚步,一语惊人。
“不会吧?没听说最近有什么战事,嗨,操这个闲心干嘛,就算打起来也轮不到你我上阵,走走走,回去了,这会儿酒上头,得好好睡一觉。”钱友义催促着。
四人继续前进,又走出一里地,马蹄声再度响起。北面,一彪轻骑风卷残云般刮了过来。
“今天是怎么了?到处都是军队调动?难道真要打仗?”赵效武疑惑道。
孙荩忱眉头紧锁,一直盯着那彪骑兵,待对方走得近些,他突然说道:“不对,你们发现没有,装备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人不都长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么?走吧。”钱友义有些不耐烦了。
李元霸也发现不对头了,来的这些骑兵,都没穿铠甲,而且所骑的马也比他们见过的要高大,他甚至看到了跑在最前面那些士兵的装备。
“我们军队里有穿皮靴的么?”他问道。
“不好,是突厥人!”孙荩忱炸雷似的一声吼!
钱友义估计是真喝高了,听到这话还问:“啥人?突厥人?什么!突厥人!娘的,跑!”声音颤抖,话音一落,便撒腿狂奔!
李元霸反应也快,蹭一下窜出好远。已经跑出去好几丈,稍稍回头一瞧,却发现赵效武傻站在原地没动!这小子傻了还是怎么地?当下又跑回来,一把拽起他,没命似的窜了出去。
撞鬼了!好不容易放半天假,进城喝个小酒,一回来就碰到突厥人!真要打仗了!
钱友义跑在最前头,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跟来没有?”这话刚出口,便听到后面急促的马蹄声。
李元霸回头一看,完了!好些骑兵跟在后头,相距不过十几丈!他已经看到骑兵手中闪亮的长刀!
心里突然一紧,我不会死在这里吧?我一个记者,鸡也没杀过一只,我招谁惹谁了?我他妈没事犯贱,我来隋朝干什么?
只感觉耳边全是呼呼风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脑后,突厥骑兵的呼号声已经清晰可闻!
“完了完了!娘啊,我不能给你尽孝了!”钱友义真的哭出来了。
“老三,我,我脚软,我跑……”孙荩忱跑在李元霸后头,他话没说完,突然一声惊叫!
回头一看,李元霸面无人色!孙荩忱被一名突厥骑兵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套住了脖子,拖在地上!
李元霸很想去救人,可他的腿还是在继续往前跑。倒怪不得他胆小,你说他一个一千多年以后的记者,说起来也算是个文人,拿笔杆子吃饭的,何曾干过刀口舔血的营生?突然碰到真刀真枪,生死相搏的关头,求生的本能促使他逃跑。
但他这时停了下来,你就是飞人,你跑得过马吗?何况,既然是骑兵,敌人会没有弓箭吗?
就在他停步的那一刻,一个东西套了他的脖子,没等他作出任何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倒在地。
李元霸仰面向天,看到的是一柄雪亮的长刀……我难道真要死在这里?那柄刀扎进我胸口,会是什么感觉?此时的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全身无力,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就要尿裤子了。
“三哥!”一声虎吼,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了他。
就是这一声喊,让他突然想到,我不想死!我为什么要死!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突然一把抓住那条套住他脖子的绳索,用力一拉!马上的人立刻栽了下来,正压在他身上。李元霸不容多想,死死掐住敌人的脖子。
听不懂的语言响起,其他突厥骑兵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纷纷上前帮助同伴。可他们没法下手,因为李元霸被压在他们同伴的身下。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李元霸看着身上那名敌人眼睛凸出,舌头也伸了出来,一张脸变成紫色,额头上,脖子上,青筋直冒。
要扼杀一个人,用后世的时间单位来说,至少需要几分钟。可那名突厥骑兵就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当他的同伴跳下马,想要扳开两人时,李元霸突然翻过身,窜了起来。
他双手仍然掐住那具尸体的脖子,一步步往后退,惊恐的盯着围在四周的敌人。
“老,老三,救,救我!”孙荩忱仍然被马绊套着,一名突厥骑兵提着他,似乎想生生把他勒死。他的眼睛已经翻白,撑不了多久了。而另一头,赵效武也被套住了,而且套了三条马绊,但他却拼命挣扎着。
李元霸不知该怎么办,刘弘基还没有教过他。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他不想看着朋友被人杀死。
手中的尸体呼啸而去,砸向了那名勒住孙荩忱的突厥骑兵,后者应声而倒。李元霸飞快的扑上去,拉起孙荩忱,并一把牵住战马的缰绳,两人背靠背站着。七八骑围住他们,想跑,似乎不太可能。赵效武也被制住了,好像放弃了抵抗。
“老三,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孙荩忱在发抖,李元霸感觉到了。
“别慌,别慌,别慌……”这话也不知是对孙荩忱讲,还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