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兰羌人说飞鱼将军是恶魔出世,我朝的百姓却说是神兵天成,是我沧镜的光荣呵!”
封如沐心中暗自纳闷儿,玉静河一战发生的时候,自己和小红、师父在大理,尚且年少,也只是听说了沧镜大胜,不闻其详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后来为什么自己从没听说过“飞鱼将军”这个名号,即使是在京城,大家谈论起莫一潜,也从没提到过,于是试探着问道:
“冯大哥,我是从中原来的,咋从没听过这个故事,也没人管莫将军叫‘飞鱼将军’?”
“这个嘛,就要从兰羌国王最后跟咱们讲和说起了,当时的兰羌已经溃不成军,但是要想一举吞并了他,也是不大可能的,兰羌国王答应每年给咱们割地进贡,但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他们觉得莫一潜将军是魔鬼,亵du了他们的神灵,是要遭天谴的,所以恳请当今皇上交出莫将军,给他们处置,为此不惜拿一座城池来交换。
皇上自然是不允的,但一方面怕太过激怒兰羌人,物极必反;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莫将军年少得志,防止他太过得意而忘形张扬;不但未给他加官封爵,而且命令禁止我朝人不得在公众场合宣扬此事,以表对兰羌的教义的尊重,‘飞鱼’这个名号也就随之不能公开谈论。”
“哦,原来如此。”
封如沐明白了,东方熙一方面是安抚兰羌国的情绪,毕竟玉静河曾经是他们的母亲河之一,如今归为沧镜,莫一潜又做出了在他们看来如此对神明不敬之事,兰羌族人一定群情激奋,到时一发不可收拾,与沧镜拼个鱼死网破,后果恐怕是两败俱伤,别国便可坐收渔人之利。所以穷寇莫追,还是不要赶尽杀绝为妙。
而另一方面,莫一潜当时年纪尚轻,如此扬名立万,难免骄纵跋扈,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说实话,这一战,除了他惊人的举动之外,还要归功于莫老将军和戚烁的及时接应;即使莫一潜本人并不满足,继续他的辉煌战绩,皇上仍然是不希望他莫家突然做大得势,比起一个深得民心、带有传奇色彩的战神,他更倾向于需要一个对他忠心耿耿、建功立业的将领。所以,东方熙此举也是在为自己打算,稍稍地压制一些莫一潜的气焰。
大冯见封如沐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但是咱这宁安一带,特别是军营,天高皇帝远,圣上哪里能管得住,所以在咱们心里,飞鱼将军,永远都是那个天降的神兵,许多将士因为此事还为他不平,但是莫将军并不在乎,这几年连连击退了兰羌和其他几国在边境的侵扰,才有了我朝如铁桶一般的坚固的边防。”
封如沐会心一笑,是了,他若是在乎,也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被朝廷内外所称颂的莫一潜了。
阿福则对莫一潜的崇拜更深了一层,眼睛放光:“难怪我家邻居大哥参军之后,回去说‘古有飞将军李广,今有潜将军凌晖。’”
“凌晖?”听到这两个字封如沐一瞬间呆若木鸡,怀中刚刚拾好的一堆树枝和长草“哗”地一股脑掉落在地。
“木头,你怎么一下子真的变成木头疙瘩了?”阿福见封如沐弄掉了柴禾,还站着一动不动,便推了推她。
“哦,这‘凌晖’是莫一潜将军的表字,这句话是圣上来此阅兵随口赞他,拿他与西汉的飞将军李广相提并论,谁知不胫而走,偷偷地流传起来,其实按道理来讲,我们做下属的是不能随便直呼将军的表字的。”大冯向仍然是愣愣的封如沐解释,心里也十分不解:他至于对这句话反应那么大么?
现在,封如沐脑子里完全都是当时与凌晖在余杭镇萍水相逢,先是跟他过招又是被他戏弄的一幕一幕,越发地觉得这绝不是单纯巧合的同名,而凌晖这个人的面容,这么久过去,虽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那个人的气势,她却还是没有忘。
还有,想要进货到来宁安发财,可以选贩丝绸、卖茶叶,他怎么偏偏引了小红来贩药材?难道只是因为小红是个药痴?
而且小红一到宁安,这么容易就安家落户,发家致富,甚至成了莫家军的药材专供商人,真的只是她得了机缘?
封如沐只觉得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还不敢笃定。同时又暗暗骂自己太过孤陋寡闻,在封府的时候一心一意扑在了给甘如饴找娘和帮青杏传情的事情上,居然忘了事先好好调查一下自己的未婚夫婿,连他的名号和这么多传奇都不知道。
可是谁让这个莫一潜好几年不回来,京城的人也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对他的敬畏之情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除了知道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高龄’的未婚妻在娘家等他,以此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柄之外,根本没人提起过他的表字是什么。就连封府的人,也许明知道她封如沐是个假冒的主儿,莫一潜也不会娶她,所以谁也没给她细细说过莫一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兴许连他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呢。
“冯大哥,那我们有没有机会一睹飞鱼将军的英姿?”封如沐再也忍不住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什么时候能亲眼见见飞鱼将军啊?”阿福一下子觉得封如沐这句话也表露了他的心声。
“这有何难,明天我们一大早就要起来到这儿烧火做饭,不远处就是飞骑营的练兵场,你们就能看得见莫一潜将军的真人了。不过想近处端详,还是要等机会,轮到被温伯派去送饭。”
太好了,只需远远的一眼,就足够证明自己心中的疑问。封如沐暗想,心里依然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三人拾好柴禾,堆到一处,大冯又向他俩讲了一些火头军用的锅碗器皿的放置和用法,看天色已晚,就带他们走回营帐。
“这是温伯让我留给你们的。”大冯从怀中掏出两个干吧饼子,给了阿福和封如沐一人一个。
两人刚才跟大冯聊得高兴,忘了自己的五脏庙,现在看见干粮,马上感到了肚饿,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嘿!你可真比地主老财还精明,等我们干完活儿才给吃的。”阿福一边嚼着大饼,一边冲大冯嚷嚷。
“这是温伯吩咐的,他是想让你们知道,即使是在火头军,也甭想能好吃懒做。”大冯拿出水囊,递给他们。
封如沐则心不在焉,一边咬着大饼,一边还在想着第二天一定要看看这莫一潜的真面目。
当夜,封如沐仰躺在铺上,在一群大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久久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