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一行人入城以后,朱昌祚便扭头对苏纳海说道:“大人,鳌拜这厮竟如此大胆,他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朱昌祚一边说着,身体也一边微微的颤抖着,显然情绪很激动。
朱昌祚历任江苏巡抚、福建总督等多处封疆大吏,为官清廉,颇有政绩,且为人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所以,自从去年调任直隶总督,任京官以来,他见鳌拜专权跋扈,便和鳌拜针锋相对,据理力争,成了朝堂上仅有的几个敢于反对鳌拜的人。而苏纳海和王登联二人和他一样,也是一身正气,于是,三人便成了莫逆之交,组成了朝堂上敢于反抗鳌拜的最后一块阵地。所以,鳌拜一看到他们三人,便恨得直咬牙。
苏纳海回头见朱昌祚吹胡子瞪眼的,便苦笑道:“他就是在威胁咱们,只要咱们赞成两旗换地,向他投诚,他就不会为难咱们了。”
“两旗换地是绝不可行的。如今十几年已过,两旗兵丁都已安居守业,如果突然换地,恐怕又是一番骚乱,影响深远。并且,两白旗和两黄旗的矛盾由来已久,弄不好,是要动摇国本的。”作为直隶巡抚,王登联自然对换地之害十分清楚。
“王兄所言甚是,可是他鳌拜却不这么认为啊。”苏纳海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管他鳌拜是怎么想,总之两旗换地之事,绝不可行!”朱昌祚义愤填膺,声色俱厉。
“朱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必须据理力争,抵制鳌拜的嚣张气焰。”朱昌祚说完,王登联便连忙附和着。
见苏纳海半晌无语,朱昌祚便质疑道:“莫非苏大人怕了不成?”
“我不是怕,是有些担心。”苏纳海轻拈下颏的几缕短须,笑着说道。“苏氏一门,快被鳌拜杀光了,还差我一个吗?我与鳌拜之仇不共戴天,又怎会怕?我只是担心我们螳臂挡车,没有收获罢了。”
诚然,鳌拜的党羽遍布朝廷内外,他们三个人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小了,难以对鳌拜构成威胁。所以,苏纳海的一席话,让朱王二人也陷入了沉思。
见他二人也都低着头不说话,苏纳海便笑道:“咱们也不必太过悲观,且对两旗换地之事再核查几日,如实上报,相信皇上会有办法的。”
二人认为苏纳海说的有理,便也无奈的点头释然了。
揆叙跟着康熙一行人入城以后,康熙便命揆叙先回府了,而康熙则领着索额图和众侍卫直奔紫禁城而来。
进了东华门,康熙一边走,便一边命侍卫去找明珠,让他到南书房见驾。
见那侍卫来得急促,明珠也不敢怠慢,放下手上的公务,便一路小跑直奔南书房而来。所以,康熙等人前脚到了南书房,明珠后脚便也到了。
“臣明珠恭请圣安!”一口气跑到南书房门外,平复了一下喘息,和当值太监知会了一声,明珠便忙进去打千请安。
“平身。”龙案之后,康熙坦言说道。
“谢皇上。”明珠起身以后,便低头退到了一旁,等着康熙的指示。
“朕传明爱卿前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朕今天去郊外行猎,不期遇到了鳌少保和贵公子揆叙。朕见揆叙谈吐优雅,相貌英武,心甚爱之,想让他入宫陪朕读书,不知明爱卿肯否割爱啊?”康熙端起一杯茶,一边用茶杯盖儿来回的扒拉着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
一直以来,明珠都在韬光养晦,精华内敛,以明哲保身。他既不阿附于鳌拜,也不强烈的反对鳌拜,所以,很多人都说他是皇上和鳌拜之间的中间派。而今天一听康熙说自己的儿子居然和鳌拜走到了一起,他心里便是一阵惊恐。不过,明珠毕竟是明珠,深谙官场之道的他,在康熙的后文中便猜出了康熙的用意,也就放心了。
“承蒙皇上赏识,是犬子的福份,也是奴才的福份,奴才求之不得,感激不尽。”明珠忙再次打千说道。
“如此甚好,那明天明爱卿就带揆叙来入宫见朕吧。”康熙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
“臣遵旨。”
“嗯,那明爱卿就先退下吧。”
“喳!”明珠起身以后,便低着头,缓缓的退到了门外。
转过身,看着血红的夕阳,明珠心里忽然感觉一阵惆怅:揆叙入宫,福祸难料啊。
入了城,回到自己的超武公府,鳌拜把马鞭往地上一摔,也没有理会上前来迎接自己的管家,便翻身下马,直奔自己家的前厅而来。他身后,便是紧跟着的马尔赛、校董、班布尔善等人。而见自己的主子心情不好,管家也识相的径自去收拾东西,陪着笑脸,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坐定以后,鳌拜便气呼呼的说道:“这个苏纳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苏克撒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抄家了,看来,他是想步他堂兄的后尘啊。”
鳌拜说完,校董便道:“苏纳海素来无礼,应该好好整治一番。”而其他几个和苏纳海有过节的大臣也赞成整治苏纳海,纷纷附和鳌拜和校董。
马尔赛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此事说来容易,但苏纳海毕竟是大学士,朝廷一品大员,我们不能轻易动手啊。”
见马尔赛言语闪烁,校董忽地起身说道:“眼下两旗换地,便是一个机会,他如果不赞成,我们便可联合朝中两黄旗的大臣一起打压他,不信他不屈服。”校董说完,众人也都点头称是,认为校董说的有理。
马尔赛歪了歪身子,笑道:“两黄旗和两白旗积怨甚深,即使不换地,朝中两黄旗的大臣也不会纵容苏纳海这个白旗的异类做大。不过嘛,两旗换地,也就是对朝中大臣的一个试探罢了。跟咱们一路的,便会赞成,或者保持沉默,而那些敢叫板的,便是咱们在朝堂上的最后一点敌人。等他们都浮出水面,咱们便可一网打尽。到那时候,大清的朝堂就是咱们的酒桌了。哈哈。”马尔赛说完,众人也都大笑了起来,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在乾清宫饮酒作乐。
旋即,马尔赛又转头对鳌拜说道:“所以,以奴才愚见,大人不必和苏纳海那根木头一般见识,奴才这几天正在搜罗苏纳海的把柄,如果那厮反对换地,奴才随即便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嗯,那我就先忍几天,让那厮再多活几天。”鳌拜恨恨的说道。
明珠走后,康熙便起草了一份圣旨,命人去康亲王府传旨。
等康熙忙完,索额图便对康熙说道:“皇上,揆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小孩儿,入宫来恐怕难堪大用。”索额图是康熙的皇后赫舍里的亲叔叔,和康熙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在康熙面前,他也从来都是直言不讳。
康熙叹道:“朕也是没有办法了,朕这个皇帝,有名无实啊。鳌拜这厮越来越猖獗了,根本就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今天你也看到了,朕的实力还是太小,所以,朕必须多拉拢一些朝中大臣,尤其是叶赫那拉氏。”
“皇上的用意奴才明白,只是,明珠为人太过圆滑,恐怕助力不大。”索额图一向不喜欢圆滑世故的明珠,所以,索额图真不想和明珠并肩作战。
康熙笑道:“明珠为人圆滑,但也识大体,精明干练,况且,揆叙也在我们手里,所以,他会看清大局的,也一定会站在朕这一边。”
见康熙如此的自信,索额图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却忽然发现康熙身上似乎多了几分成熟,或者说是多了几分远见和卓识,或许,这个少年天子已经适应了自己天子的位置吧。
不过,康熙随即又转身叹道:“鳌拜这厮党羽众多,想要铲除他,实非易事,所以,朕必须要找几个心腹之人当助力,以为长久之计。”
索额图想了想,便点头说道:“皇上所虑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