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一行人又是射射杀杀,半天才回到鳌拜的露营地。
原来,鳌拜不过是举行了一次小小的行猎,竟有许多朝中大臣一起随行,其中那个马尔赛,便是正蓝旗都统。此外,还有领侍卫内大臣校董,内大臣班布尔善,骁骑营正黄旗都统罗图等人,都是京城军方重臣。
见此情景,揆叙不觉得暗暗心惊:康熙想铲除鳌拜,还真是不容易。
回到宿营地,鳌拜便把揆叙介绍给了众位大人。而众人一听说揆叙竟是明珠之子,也都十分亲切客气,弄得揆叙满腹狐疑。当然,众人听说鳌拜猎得一头鹿王以后,便又是阿谀赞叹了一番。
冷不丁见到这么多的生人,婴宁略微有些紧张,好在有揆叙在,婴宁也没有太出丑,而众人也都没有太在意婴宁,还以为她是揆叙的丫头呢。
分派完猎物,架起篝火,烧烤野味的香气便弥散在了整个树林。
于是,鳌拜便命人取出好酒,和几位大人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揆叙是晚辈,又没有官职在身,本不该和各位大人同列,但在鳌拜的执意要求之下,揆叙只好坐在了最末之位。
等野味烤好,众人便开始大吃大喝,赞叹不绝,连婴宁都赞不绝口。是啊,开春了,蛰伏一冬的野兽自然是膘肥体壮,异常鲜美,所以,揆叙也是大饱口福。
众人正吃着,就听一个少年人的声音说道:“鳌少保真会享受啊,让朕好找。”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正在烤野味的侍卫们便轰然跪倒:“皇上吉祥。”
一听到这四个字,鳌拜大吃一惊。抬头一看,果然见康熙向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索额图等人。
见皇上真的到了,鳌拜忙和众位大人一齐跪倒:“皇上吉祥。”而揆叙和婴宁也只好作势跪倒,口里敷衍着。
“皇上吉祥。”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树林里游荡了一个来回。
“鳌少保快快请起,朕也只是出来行猎,并非公干。”揆叙偷眼瞧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袍的少年正伸手扶起鳌拜。那少年眉清目秀,神态平和,揆叙没有看出他心里的情感变化。
“谢皇上。”鳌拜的虎躯便顺势挺了起来。
“各位也都平身吧,不必拘礼。”鳌拜起身以后,康熙又对其他人说道。
“多谢皇上。”众人一齐大喊了一回,便都纷纷起身了。官大的先来,官小的后来。揆叙没有官职在身,等众位大人都起身了,才拉着婴宁和众侍卫一齐缓缓起身。
“哦?各位大人都在啊。”看到马尔赛、校董等人,康熙故作惊讶的说道。
“回皇上,至此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际,鳌少保欲田猎以游春,察民情而知政令得失。而独乐乐不如众人同乐,故此,我等便随鳌少保一起出城了。”见康熙生疑,马尔赛便连忙上前说道。
“有道理,今天天气确实不错,而弓马骑射又是我们满人的立国之本,应当时时操练,所以,朕也凑着热闹,出来透透气,想不到竟这么巧,碰到了鳌少保一行人。”康熙说话的语气很是老成,竟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难得皇上有此兴致,臣等打了一些野味,已经烧烤多时,滋味正浓,不知皇上能否屈尊品评一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鳌拜等人正吃得高兴呢,却因为康熙的到来不得不停下来。所以,和康熙客套完,鳌拜便忙邀请康熙一起吃野味儿,以解馋瘾。
“哈哈,鳌少保客气了,朕也是闻着香味才找到这里来的。今日我们君臣同乐,不醉不归。”康熙毕竟少年心性,一想到开春肥得流油的野味儿,便也没了君王的架子,大为兴奋。
见众人都坐着马鞍,康熙便也命人取来马鞍,一屁股坐在了马鞍之上。
康熙是皇上,地位最尊,只好坐北朝南,居正位。鳌拜和马尔赛等人居左下首,索额图等人在右下首。众人坐定,揆叙却为难了,多了一个皇上,他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揆叙刚要转身去和众侍卫们坐在一起,就见鳌拜对他说道:“揆叙,你坐在最末吧。”随即,鳌拜又对康熙抱拳施礼说道:“皇上,揆叙是明珠的二公子,就让他陪在最末吧。”
“哦,原来是揆叙啊,听说前一阵子你出水痘了,如今可大好了?”一听说眼前这个穿着天蓝色马褂的少年竟是刑部尚书明珠的二公子揆叙,康熙便也关切的问道。
“承蒙皇上挂念,已经大好了。”听到皇上询问,揆叙忙答道。不过,揆叙心中却很是不解:不就是出了一回水痘吗,怎么连皇上都知道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明珠毕竟是朝中重臣,又十分疼爱子女,而出水痘在清初简直就是得了瘟疫,能活过来的人极少。所以,揆叙一出水痘,明珠便忧心不已,四处求医问卜。基本上,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了这回事,康熙自然也不例外。
“那就好,你也坐下来吧。”康熙随和的说道,同时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揆叙,毕竟都是少年人,在年龄上有一种亲近感。
“多谢皇上。”揆叙一边抱拳施礼拜谢,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众位大人。见众人都不反对,揆叙便放心的坐在了众人之末。而婴宁却不能和他坐在一起了,只好闷闷不乐的坐在了一旁。
于是,在小皇帝的号召下,众人便开怀畅饮,大块朵颐。
吃了片刻,众人都有了半饱。马尔赛扫了一眼贪吃的众人,便向康熙施礼说道:“皇上,咱们有酒有肉,却没有什么助兴的。奴才以为,不如让侍卫们比试摔跤以助兴,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好,卿言甚善。”康熙虽是皇上,但毕竟是少年人,哪有不爱玩的道理,所以,一听马尔赛有此提议,便大为赞许。
“依奴才之见,不如这样,从鳌少保的护卫中选出三人,从索大人带来的弟兄中选出三人,相互切磋一番,皇上以为如何?”等到了康熙的应许,马尔赛忙建议道。
康熙此行是偷着从宫里跑出来的,身边只带了索额图等几十个亲近侍卫,不过,这些侍卫可都是贴身的御前侍卫,武艺和忠诚度都是普通侍卫无法比拟的。不过,听出马尔赛的挑战之意,康熙心中不觉大怒:臣子犯君,这是大不敬之罪。只是如今并非正式场合,只是逢场较技而已,康熙也无法小题大作,只好点头答应了,命索额图去挑选侍卫。而揆叙心中却明了,这马尔赛是在试探康熙的底线。表面上是在向索额图挑战,实际上就是在向康熙挑战,因为索额图的属下便是康熙的亲卫。
须臾之间,索额图和马尔赛便各自领出三个大汉,六人战成一排,向康熙施礼。康熙一摆手,便命三人开始比试。
双方各三人,自然是分成三场比试。
首先下场两人,第一场比试便开始了。
于是,在皇上和众位大臣的关注下,康熙的侍卫和鳌拜的护卫们便开始呐喊助威,而场中的二人也是拼搏得十分激烈,拔肩绊腿,气喘吁吁,把原本光滑的草地碾的残破不堪。
揆叙本不懂摔跤,也没有看出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双方都很魁梧,也都很卖力。片刻之后,鳌拜的护卫便把康熙的侍卫压在了身下,康熙的侍卫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显然,他是认输了。
“第一场,鳌少保胜!”作为裁判,马尔赛马上作出了判决。
康熙无奈的喝了一口酒,便命开始第二场。三局两胜,第一场自己输了,如果后两场不能赢,那自己就彻底输了。虽然输的是索额图,但实际上还不是自己的面子。
又下场两人,第二场比试便开始了。
揆叙暗中偷看,发现康熙脸色庄重,呼吸急促,拿着酒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显然是很紧张,很关心场中的形势,而鳌拜却是一脸轻松,兀自自斟自饮着,似乎这场比试竟和他没有关系一般。看到此景,揆叙心中便有了计较。
“好!”随着众大臣和侍卫们一阵欢呼,康熙的侍卫在第二场又败了。
连败两场,康熙一方已经没有机会取胜了。而年轻的小皇帝康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一方的弱小实力,脸色竟变得沉着起来,不紧不慢的喝酒吃肉,传令开始第三场。
连赢两场,鳌拜便对马尔赛使了个眼色,示意马尔赛不要让小皇帝太难堪。于是,第三场,康熙的侍卫便意外的获胜了。
康熙知道,这是鳌拜照顾自己的颜面,没有赶尽杀绝。于是,比赛过后,康熙便把这六个侍卫叫到自己面前,每人赏了一碗酒,一大块肉,勉励了一番。
随即,康熙话锋一转,便指着鳌拜一方的三个护卫对鳌拜说道:“这三个勇士朕甚是喜欢,不知鳌少保能否割爱?”
一听康熙这么说,鳌拜便是一愣:这三人都是他的贴身护卫,随他四处辗转征战多年,武艺和忠诚也是一般护卫无法相比的。但皇命不可违,鳌拜虽有些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上前说道:“皇上能看得上他们,是他们的福分,臣又怎能误人前程呢?”
说完,鳌拜又对三人说道:“从今天起,你三人便好好伺候皇上,不得有误。”三人点头答应了以后,鳌拜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三人一眼,心里暗暗吃惊小皇帝的应变之术。
“鳌少保恭忠体国,真大清之福啊。”康熙赞道。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朕就先回宫了。”康熙说完,又转头对揆叙说道:“揆叙,你也随朕一起回城吧。”
一听康熙提到自己,揆叙便又是一阵为难,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鳌拜,不知如何是好。
“揆叙,你先随皇上一起回城吧,我要随后才能回城。”鳌拜竟出奇的善解人意。
“那小侄就先随皇上回城了。”揆叙忙对鳌拜施礼说道。
等康熙一行人收拾好东西,鳌拜等人跪地齐呼了一声“恭送皇上”,揆叙和婴宁二人便跟着康熙、索额图等人出了树林,直奔大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