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战善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快步来到床边,开始端详起小楚王的病症面相。
朱显槐和管家面面相觑,其实对于韩破虏突然带着几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人来到楚王府,还摆出了一幅手到擒来的样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又发觉韩破虏内里那种在沙场的血与沙里拼杀而出的威势在隐隐酝酿,也就不变再多说什么,反正方才换了好几批武昌镇里享誉天下的名医都已经摇头无奈,嘱托朱显槐可以准备后事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吧。
牧战检验过朱英?的身体,轻声呼唤了几句朱英?的名字,但已经陷入昏迷的朱英?显然无法听到牧战的呼唤,牧战又探摸了朱英?的脉门,面上现出沉思之色。
韩破虏问道:“牧阁主,情况如何?”
牧战没有作答,眯缝着眼睛似乎在捕捉朱英?脉象里的什么蛛丝马迹。
突然,朱英?似乎是醒了过来,本来平稳躺在床铺上的身躯,突然弓曲起来,嘴中发出不可辩听的低沉声音,浑身的肌肉近乎在一瞬间绷紧,有不断地呈现反长的姿势。
牧战退后两步,离开床边,手指运力,在朱英?额部轻轻一点,说来也怪,突然惊厥而起的朱英?被牧战这一指点中,又恢复了方才平静的模样,来去之快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差池,一直安详躺在床上一样。
朱显槐有些拿不住了,牧战小小展露的手段看上去似乎对病症有些帮助,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楚王府的体面,略带些恳求地说道:“这位牧阁主,您似乎对小侄的病症有些把握,还请费心,我楚王府感怀在心。”
牧战看着朱显槐的模样撇了撇嘴,他最是讨厌这样自玩弯弯绕着邀买人心的招式,但是毕竟是患者家属,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说道:“不是说安排供奉传内气为小楚王吊着胸中一口气吗?怎么不再做了?刚才的惊厥差点就让那最后一口气溜走了。”
朱显槐听得牧战的问题,面露难色道:“我楚王府的供奉虽然说也算是好手,但精通内家功法者实在寥寥。方才从武昌城北传来了一些有关小侄中毒元凶的关系,分出了两名内家高手前去捉拿,剩余的两名内家高手来回调换有些吃不消,脱了力,此刻正在偏厅休息。”
牧战没好气地叱责一句:“别罗哩罗嗦的,某不需要知晓这么多前因后果。也罢,既然你们这里的人手不够,成梁,过来帮我一把。”
李成梁“诶”了一声,快步走到牧战面前,遵照牧战的吩咐将浑身瘫软再度陷入昏迷的朱英?扶正,托着背让他保持半坐起的姿势。
牧战叮咛一声托稳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看原是收纳着十数根锃亮的银针,尺寸各不相同,却和中原医者使用的针灸所用全然不同,更加粗,更加锋利。
牧战指挽绣花,眨眼间取出数根银针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朱英?的眉心、面颊、喉颈连刺数下,吩咐在屋内候命的官家取来木盆,让李成梁扶着朱英?将上本身侧出床沿,随后牧战指节在朱英?胸口、腹部轻点数下,一道近乎微不可查的闷哼声从朱英?口中传来,随后从牧战刺过针的地方缓缓流出了黑色的毒血。
牧战看着毒血流出,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朱显槐说道:“现在八九不离十了,你们之前做的最好的便是煎熬了绿豆汤缓解毒素,但是此地的医者眼界真是短浅。算了,和你也说不着这些,去取些马粪来为楚王催吐,另外吩咐药房取大量肉桂即刻煎汤,准备在楚王催吐后服下。”
朱显槐对牧战命令式的口吻很是不舒服,但是形势比人强,就算做是他救治朱英?的诊费了吧,身为皇亲犯不着和个江湖人一般见识,心中骂骂咧咧地朝管家点头示意,照牧战的吩咐执行。
不多时,几名奴仆取来了一桶散着恶臭的糊状物品,赫然是掺了水的马粪,屋里的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但也知道服粪催吐是现下最快有效的方式,之前的医者不敢断定朱英?所中毒素是破了肌肤溶于血液,还是服下毒物,冒用催吐可能让朱英?身体更加虚脱。故而,其实外面的官军吵吵嚷嚷捉拿“投毒”要犯也就是个名头,否则怎么会留给牧战现在再给朱英?做催吐。
李成梁强忍着恶心扶着朱英?的背,牧战面色镇静地用勺舀出马粪送与朱英?口中,不过数息,被马粪的恶臭刺激到的朱英?立刻开始不断地呕吐,吐出了大量褐黄色的液体,散发出更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
牧战依旧面不改色,在朱英?腹背轻揉舒缓身躯的紧绷,减少惊悸惊厥带来的损伤,不断在朱英?耳边出言安抚,直说此刻痛苦已无大碍,不要害怕。
韩破虏轻声对朱显槐说道:“武岗王(朱显槐七年前在其兄长继位楚王后被封为临近的一个郡王),此间应当无忧矣。我等便将楚王交与医者,移步中庭,商议捉拿元凶之事吧。”
朱显槐看了看眉宇间的黑色已经略有消退的朱英?,虽然仍然有些不放心,但看见情况逐渐好转,也就不再多言,认可了韩破虏的建议。
韩破虏走到床边对李成梁耳语几句,听意思是想让李成梁也参与关于元凶捉拿情况的商议,但李成梁默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等人路过此处不过是拔刀相助,只是希望能够安排几间厢房,让历经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的众人能够睡个安稳觉略作休整。
李成梁答话的音量不高不低,正能让朱显槐也听见,韩破虏见李成梁耍了个小手段,心下明白李成梁这是不想多掺和,略感觉有些遗憾,但也不再坚持。
候在一旁的管家适时上来领着几个小厮,代替了李成梁搀扶朱英?的工作,牧战的诊疗也进入了收尾,只嘱托让把肉桂汤熬好后每隔一个时辰送服一次,循环往复三、四次,就基本无虞了。
嘱托完毕,李成梁一行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穿房过屋来到一个偏院,也顾不得口中抱歉条件稍差,打着客气的管家,众人各自挑选一间屋子沾枕头便要休息了,可能除了谢怀远以外其他几位连外服都没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