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山巅。
开阔地躺着一具死尸,赤身裸体,一丝不挂。那乃是长生天,派上山的眼线,暗中侦察时,被沈靖衣发现,死在沈靖衣剑下。
为偷天换日,肖承碧换上其衣,冒充杀使,以便于逃过追杀。
“大恩不言谢!沈兄,我......”肖承碧欲言又止。
“不过是举手之劳。”沈靖衣淡然道:“你快走吧。”
肖承碧眼含感激,默立良久,道:“沈兄不随我走吗?”
“不随。你且独自走吧,我还有些事要了结!”
“何事?”
“清理门户!”沈靖衣眉眼低垂,于眼角迸出一道杀光。
......
翠微湖畔,月满楼前。
花月痕独倚凭栏,饮去两盏淡酒,面色微醉,神态雍容,温文尔雅。一袭黄衫素裹,披淡粉霞帛,彰显深闺气质,中分刘海斜飞入鬓,眉心一点朱红,有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忧郁。
纤纤玉指,于水中轻摆,波光流转,荡生涟漪。容貌映入水中,虽优雅嫣然,却显几丝愁容。
忽而,花音儿慌张跑至,风尘仆仆:“小姐!我回来了。”
“可见到他了?”蓦然回首,倾国倾城。
“见到啦!见到啦!”花音儿诡笑道:“他呀,叫你先别死,他随后就来。”
兰指遮面,嫣然一笑,花月痕轻声道:“傻子!谁个要寻死了?”
“不这么说,他会来么?!”
“死丫头,竟咒你家小姐是么?”
“小姐......我是为了你呀。”花音儿一脸无辜,委屈道。
“油嘴滑舌。你且去楼前迎他,我先补些妆。”
......
竹林中,叶筠与叶真,踏风而行。
“姐,爹出什么事了?”
“与那虎威镖局的花总镖头打起来了!”
叶真当即愕然:“他俩无冤无仇,怎会无端打架?莫不是我与月痕的亲事?”
“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定不是因你那点破事。”
“那爹与花叔叔又有何等怨恨?怎会想杀了对方?”
“我去哪里知晓?”
一路无话,两人运转内力,很快便飞临城中。
落下时,正见红衣天主,一掌将叶尘击下琼楼!掌力浑厚,掀飞数块琉璃瓦。叶尘狂喷鲜血,胸口塌陷,重重摔在地上!
“爹......!”姐弟失声尖叫,狂冲过去。
叶筠抱起叶尘,输送内力,以护住心脉,暂保其命。叶真眼中喷火,勃然大怒,猝不及防射出三柄飞刀,直击红衣天主!
后者泰然自若,轻描淡写,一挥手,劈出数道剑气,击落飞刀,瞬间反击至叶真眼前!闪躲不及,眼看将夺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叶尘回光返照,猛向前一冲,替叶真挡住剑气,身体登时豁开数条狰狞伤痕!强劲力道,将父子二人震飞出去,连喷鲜血。
叶真大惊!
叶筠亦大惊!
“此人剑法,高深莫测。已臻至无中生有之境!她手中无剑,亦能御气做剑。”叶尘气若游丝,边喷血边说:“快走!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爹,要走咱们一起走!”叶筠急道。
“她要杀的是我,你们别枉送性命,一定要保全真儿,咱们叶家不能绝后啊!”
“爹......”
红衣天主于琼楼一角,负手伫立,夜风吹过,衣袍翻飞,眼神陡生杀意,睥睨众生:“真是父子情深啊!既然如此,那便谁也别走了,本主杀你全家,黄泉路上,好有个照应!”
说罢,红衣天主一挥手,又劈出剑气。
叶真翻身而起,射出三柄飞刀去挡,又托起叶尘,交予叶筠,道:“姐,带爹先走,我来挡她!”
“你哪是她的对手?!”
“别啰嗦了!”叶真大吼:“快走!”
“多加小心,安置好爹后,我就来救你。”脚一点地,叶筠抱住叶尘,腾空而去。
却说,花行云瞎了左眼,恨不能将叶尘千刀万剐!见他要逃,当即提刀追去。
红衣天主嘤嘤冷笑,打落飞刀,又将叶真劈翻,妖娆道:“谁都走不了!”
剑气劈出,力道浑厚,周边房屋毁之殆尽。滂沱剑气压境而来,将花行云、叶筠、叶尘三人,吹的衣发皆动!
花行云顿感不妙,暗道:“这死女人莫不是疯了?连我都想杀!”
身形一低,连忙逃出,剑气的攻击范围。一落地,便被叶真揪住衣服,质问:“花叔叔,我叶家与你无冤无仇,即便我爹不同意我与月痕的亲事,你也不至于下如此毒手吧?”
花行云一把推开叶真,怒道:“呸!谁管你那档子破事?你爹坏了大事,今日天主亦饶不过他!”
两人正僵持,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爆响!叶筠与叶尘,不知为何,竟都消失不见,红衣天主秀眉微皱,倏然腾身,如一抹红蝶,鸿飞追去。
叶真亦要去追,却被花行云拦住。
“女婿,你真不该卷进此事。”花行云无奈,叹道:“可事到如今,我留你不得!”
眼神一冷,举刀劈来。
叶真鹞子翻身,飞刀来挡,立于三丈开外,道:“花叔叔,你是月痕的爹,我不能动你!但你别逼我。”
花行云冷笑,道:“好小子!”
话落,举刀劈去。
......
花月痕独坐小轩窗,静待叶真。
忽然,花音儿跑进来,慌张道:“小姐,城中爆炸了!”
“哪里?”花月痕有些紧张。
“叶家布庄。”
“走......去看看。”
当花月痕,来到琼楼之时,被眼前一幕惊呆,脚下一轻,险些晕厥,若不是花音儿及时扶住,定然瘫倒。
只见,花行云被钉到楼顶,全身插满飞刀,毫无生气。叶真跪于楼前,垂头丧气,似是默默忏悔。
花月痕猛冲过去,揪住叶真头发,歇斯底里,声泪俱下:“是你杀了我爹?你为何要杀我爹?!”
一把推开月痕,叶真蓦然起身,走进黑暗,留下一个冷漠背影:“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冷峻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眼神深处,尽是空洞萧索。
夜里,远去背影,孤独凄然。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亦或是命中注定!
叶真走了,带着对她的爱......
花月痕双眼黯淡,取下父亲尸体,凄厉长啸:“叶!真!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你!”
......
寂静街市,空无一人。由于行动生变,长生天改暗杀为明斗!众杀使被派去追杀肖承碧,在街市交战,误伤不少人,百姓受惊,一哄而散,肖承碧也趁乱逃脱。众杀使完不任务,仍继续追杀。
另一方面,红衣天主,追杀叶家父女,至街市,仍不见踪影。街市冷清,静的出奇,红衣天主倏觉有异,心中不安,暗自戒备。
转眼间,却见街市中央,立一孤高身影!月下,影子拉的老长。红衣天主见之,浑身一颤,额前冒出一丝冷汗。
孤高身影,负手而立,留下颓然背影,仰首望月:“仙凝......你可知罪?”
“师......师父!”红衣天主惊惧,张口结舌。
“住嘴!我没你这个徒儿!”沈靖衣怒斥道:“你背叛师门,今日我就要清理门户。”
红衣天主,听闻‘清理门户’四字,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哀求道:“师父,徒儿知错,求您饶命!”
“罪大恶极,你已神佛难度。”沈靖衣漠然,道:“你出卖仙门,堕入魔统,甘为康王爪牙,替魔统卖命,双手染血!这么多年,杀了多少同门?想必也不记得了吧?”
“求师父开恩......求师父开恩!弟子愿摒弃魔统,回归正道!只求您再给徒儿一次机会。”红衣天主连连叩头。
“还不明白么?正统已容不得你!唯有一死,方能解脱罪业!”
“徒儿不想死!”
“......”
沈靖衣无奈摇头,拖出一道残影,瞬息至红衣天主身前。后者全身颤抖,伏于地上,不敢做声。
“洛仙凝啊洛仙凝,一步错,步步错,孽海无边,越陷越深!我真后悔传你大衍剑诀!”沈靖衣悲然道:“种何等因,得何等果,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是我种下的业!杀你之后,我会自废修为,替你赎罪。”
“师父......”
红衣天主雨散梨花,泪洒青石,不知是忏悔,还是惊恐。
“唉!”沈靖衣怅然一叹,手捏剑指,点住天主百会穴,欲散其元神,却被那厮运力一挡,脱手击偏。
红衣天主如踏飞虹,退出数百丈远,跪地一拜,道:“叩谢师父!”
说罢,起身鸿飞而去。
沈靖衣负手伫立,沉默良久,仰首望月,却又微闭双眼,长叹:“洛仙凝,自此死矣!”
......
叶记布庄。
店中凌乱不堪,似有过战斗,叶尘躺在碎布之中,奄奄一息。用尽力气,于怀中掏出个布包,交给叶真,气若游丝道:“此乃我叶家《柳叶飞刀》刀谱!一定要传承下去!”
叶真点头,泪流满面。
“真儿,并非爹不喜欢月痕,而是你俩根本不能在一起!我与她爹,乃是宿敌!况且,你们同母异父啊!”
“什么?!”
听闻此言,叶真与叶筠,如遭雷击!
叶尘继续道:“我本不愿将那些旧事告予你们,可我将死了,决不能让你们铸成大错!真儿,我告诉你,月痕是你妹妹!当年我醉心武功,冷漠了你娘,她生下你与筠儿后,便离开了我。一年后,嫁进花家,生下了月痕。”
两人难以置信。
叶尘忽然,攥住叶真的手,瞪着眼,叮嘱道:“万不可与她成亲,你俩注定不能共结连理!”
“不会了爹,我杀了花叔叔,月痕不会原谅我。”
“因果轮回......因果轮回啊!”
“......”
“我与龙虎山五雷门长老玉衡子是世交,刚生你时,与他家女儿有娃娃亲,包里有一纸婚约,我死后,你和你姐,可凭此婚约,去饶州寻他。见了婚约,他自会安顿你们。”
“爹,我们不去!要去也得你带着去。”叶筠哭道。
叶尘将头转向叶筠,亦握住其手,道:“筠儿,爹因你是女子,自小便偏爱你弟弟,你别记恨我啊!”
“怎会呢?!”叶筠泪如雨下。
“记住,长姐如母,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说罢,一气当胸,呼之不得,终撒手尘寰。
姐弟二人泣不成声,含悲葬父。
坟前,叶筠对墓碑三叩首,道:“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爹且安息,我定照顾好叶真。”
话落,拽起颓废的叶真,决然离去。
关了布庄,当掉店铺,用换来的银两作盘缠,姐弟二人往饶州启程。
据说,五雷门建于龙虎山,苍阳峰之巅!乃修仙大派,无莫大仙缘者难以得见,两人此行,并未怀有多大希望,只是碰碰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