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枫起身行了一礼,道:“景大人的伤势如何?”
“多谢玉掌柜关心,已经不疼了。”旖ni莞尔一笑。
“这也是凌大人想问的。”云飞扬扬起一个温润的笑来。
旖ni一怔,眼里闪过温暖。来到桌前,坐下道:“上次的信是玉掌柜送的?”
“正是。”玉枫话极少,大有惜字千金的意思。
旖ni也不多言,又道:“那这次又有什么事?”
玉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旖ni,并道:“凌渊大人要景大人回老宅一趟。具体的内容写在这封信上。”
轻启信封,从里面掉出一把钥匙。旖ni掏出信,仔细看了一遍。信不长,只一遍便记下了,旖ni将信放在油灯上,瞬间点燃。
“另外,凌大人说,这丰郡凶险,要多加小心。”
旖ni点头,看向玉枫,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玉掌柜这一路一直随行?”
玉枫一笑。“自然是了。”
旖ni上下打量了玉枫几眼,玉枫微笑不语地看着旖ni。
“那多谢玉掌柜了。”
“哪里,这是玉某该做的。那玉某先告辞了。”玉枫推开与门相对的一个窗子,一提身子便没了身影。
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旖ni不禁钦佩起玉枫的好轻功来。
顾俊铭第二日早早就来到了行馆,众人吃罢早饭,立即开始调查灾情。
这一统计起来,却是让人心下发凉。丰郡位于丰水下游,地势平坦,平常年份里就雨水丰沛,若是一连十几天淫雨不断,那丰水就一发不可收拾。十年中,近乎七年堤坝要决口。
而这次,灾情是前所未有的严重。白煜计算着灾民的数量,再与赈灾粮食一比对,大吃一惊。目前所有的粮食,按预计应该够三个郡的,但实际上也只够丰郡一半灾民所需。而其余的粮食正运往靠近安德郡的识文郡。
“云大人,我们手中的粮食,连丰郡的百姓都不够分的。这……”白煜拿着调查的卷宗,来到忙碌的云飞扬面前。
云飞扬也是一怔,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渐渐蒙上一层阴霾。
“沈大人,白大人,现在就把手里的粮食都放出去。明日,劳烦二位大人前去识文郡调粮。”云飞扬当机立断。
白煜亦是一脸的忧虑,道:“可是,第二批粮食还未到达识文郡。我们到哪里弄这么多的粮食。”
云飞扬肃了面孔,大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调也好,就是抢,也得把粮食给我弄来。识文郡守若是不肯,你们上报朝廷便是。”
云飞扬突如其来的压人气势,让白煜不敢再多言,立即吩咐人去放粮。
旖ni从一旁走过来,讽道:“云大人对着自己人,又何必呢?”
云飞扬第一次面对旖ni的嘲讽,不再是无谓的笑笑,而是沉声道:“景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是上级,他是下属,怎么我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吗?”
旖ni一怔,知云飞扬已经为了灾情严重的事而发了火,也不再答话,转身便要走,却被云飞扬拦住了。
“这几日,多加小心。”云飞扬压低声音道。
“什么?”旖ni诧异地看着他。云飞扬的话,竟然与玉枫的话如出一辙。
云飞扬也不解释,只是道:“你留神便是。”说罢,去指挥放粮的事情。
一日下来,粮食已经放尽了一多半。疲惫不堪的四人坐在行馆的厅堂中,都沉默不语。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尽了。
“大人,顾郡守送来了晚饭。”一名侍卫跪在堂外,高声道。
四人均是一愣。这行馆又不是没有厨房,顾俊铭何必多此一举。
云飞扬挥手道:“快请顾大人进来。”
话音刚落,顾俊铭已经走到了门外,身后跟着几名家人,手中均是拿着食盒。
“四位大人这一日辛苦了。我特来给诸位大人加菜。还没吃过晚饭吧。”顾俊铭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
“劳烦顾大人费心了。”云飞扬连忙起身相迎,携着顾俊铭来到了后面用餐的地方。
顾俊铭送来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家常菜肴和一坛丰郡特产的清酿。“诸位大人不要嫌弃。这阵子闹水灾,粮食紧张,我也只能拿出这些东西来慰劳诸位大人了。”
“哪里的话,顾大人。你能来,我们就很是感动了。”云飞扬饮了一口清酿,笑道,“这丰郡的清酿果然名不虚传。好酒啊,味甘而不烈,如果余香不断,别是一番风情。”
顾俊铭赔笑了一阵,忽然苦了脸,唉声叹气道:“我听闻,赈灾粮食不够啊。”
云飞扬暗自好笑,终于来到正题上了。于是也叹气道:“正是啊。没想到灾情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手中的粮食今日就放了过半了。不过顾大人放心,明日沈大人与白大人便动身前往识文郡调粮。今日便可归来。”
“如此甚好。那我在此为二位大人践行。预祝二位大人一路顺风,早日调粮归来。丰郡的百姓就靠二位大人了。”顾俊铭言辞恳切,眼中有水雾升腾,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终于吃完,云飞扬亲自送顾俊铭到行馆门外。回来时,见旖ni正坐在院中,看着浮动着墨蓝的乌云的阴霾夜空发呆。
“景大人还不休息?”云飞扬走过来,坐到旖ni身边。
“我曾经在丰郡住过一段时间。”旖ni忽然道。
云飞扬转头看向旖ni,声音柔和下来。“看到丰郡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吧。”
旖ni自嘲地笑了,眼里闪过的是一丝冷峻。“没有。即便我在这住上十年,恐怕我也不会。”
云飞扬一怔,随之出乎旖ni意料地,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觉得我冷血吗?”旖ni脸上显出不悦来。
“其实你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在这跟我说这些。不是吗?”云飞扬直视旖ni的眼睛,从这双妙目中看到了意料中的惊讶与不解,以及连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寂寞。
旖ni移开自己的目光,心口莫名的躁动,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但心里一个声音却在说,离云飞扬远一点儿,会被看穿的。
见旖ni移开了目光,云飞扬便也不再看她,又柔声道:“我虽身为将党,但我也是百姓的官。看到丰郡如此悲惨的境地,我只感到心痛。百姓流离失所,何其惨也。我自幼父母双亡,那种家不成家的感觉,无人比我更清楚。这次督粮,不仅仅是要做那些事,我也要为百姓请命。”
云飞扬目光投向远方,越加地深邃。旖ni惊异于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俊朗与清明,仿佛是一缕青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云飞扬俊逸的脸上,多了份弥足珍贵的东西。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普天下读书人的最大抱负。只可惜,自己做的这一切,与这抱负毫无关系。
然而此刻,透过云飞扬,旖ni感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