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贵妇人惊得差点跌在地上,幸好由丫鬟搀扶着。贵妇人理了理前襟,隐在袖口的贵脂柔荑紧紧拽住锦帕,故作镇定地说:“你是谁家的臭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么?啊!你!诶呀~~你这混世子!!诶哟~~~~”贵妇人本想迎上去痛骂他一顿,没想到却被一鞭子吓得连退三步,惊惶地蹭了地。那少年又潇洒扬起手上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下去,不过每一下并未打在人身上,每一鞭离那贵妇人半寸之远,但从地上的隐隐的痕迹便可以看出,这一鞭要是打在身上那肯定是要皮开肉绽的。妇人惊容失色,直打哆嗦,没想到一个小小少年下手如此干脆利落、而且阴狠。
“我再说一遍,谁敢打她!”少年居高临下地盯着众小厮,语气坚决果断,小厮们纷纷逃窜到贵妇人身后,那贵妇人全然忘记了要找芰荷的碴,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儿子。
望见这一混乱的场面,芰荷木楞在原地,就是这个少年,唇红齿白,眉眼俊美却刚毅,嘴角微钩,似笑似嗔。金靴镇地,长袍裹身,临风而立,凛然正气。多年后,芰荷还记得,初见少年时的坦然安心和少年清风恣意的摸样。
“你们不回答我就当做默认了,若以后再欺负她,我这鞭子是不顾人情的。哼!喂~小丫头,还愣着干嘛,呵,我们走吧。”少年向周围观望了一番,便自然地拉住了芰荷的手,跑开了。
乔木除心岁惘然,落红千子择日浅。少年在意多少事?只话当年相携欢。
“你好,我叫重熙。诶?小丫头,你叫什么?”少年拉着芰荷穿过了西街的碎桥在一棵金柳下停住,大口地喘气。
“啊?呃,哦,我、我才不是小丫头呢,我叫芰荷。刚才的事儿,多谢你了,可是可惜了那小娃娃......”说着芰荷又开始抽泣起来。
“你不要伤心,你看到的那个叫做糖人,不是真的娃娃,那个是糖,可以吃的,可甜了。”重熙对着哭泣的小女孩儿手无足措,只好拉着她的小手安慰道。世间竟有这么可爱的婴儿小手,柔软温润,真是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芰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满脸笑意的少年,心想。师傅是好人,他也是好人吧?
“真的么?那我以后都不吃它了。”芰荷嘟囔着小嘴,一脸不服气,抽离了重熙的手,走至一旁。
重熙见芰荷的倔强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好,好,不吃它。对了,你是城里人吗?”
芰荷乖巧地摇摇头“不是。”
重熙又问:“那你是是从哪儿来的?”
芰荷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从青峙涯来的。”
“青峙涯?!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芰荷得意地拉下一枝金柳,转身面对粼粼微光的碎河,却突然回想起师傅说的话来。遭了,师傅说不能告诉旁人青峙涯在哪儿的。“我、我不告诉你。”
重熙轻笑,走到芰荷身前,双手叉腰:“不告诉我也罢,我听说这儿有一棵很大的古树,你知道么?”
芰荷放开柳枝,向旁边的亭子走去。重熙紧步跟上了她。芰荷心想我本就住在天泉尽头,日日能看到就是那棵老菩提,我都看厌了。芰荷坐在了亭子的长椅上,小脚摇摇晃晃。“古树?就那棵菩提嘛。”
重熙从亭子下直接跳过亭梯,激动地窜到芰荷身边。“你知道?!这儿有?!呵,我就说嘛,我费尽千辛万苦,总该是找着了的!!!”
芰荷站起身,差异地看着重熙,“你不是城里人?”
“呃,这个嘛......”重熙有点儿心虚地站起身,双手叉腰,看向一边,却突然紧张起来,慌张地说:“芰荷,我们快走!!”
重熙拉起茫然的芰荷向亭外跑开,“重、重熙,你怎么了?喂,你跑什么呀?~重熙”
只见碎桥对岸几个城外着装的人朝这边望过来,隔岸大喊着:“少主!少主!”芰荷回忆起木音的话,难道重熙就是他们找的少主,转念又一想,重熙是个好人,那么抓他的肯定是坏人。于是芰荷反拉起重熙的手,调皮地说道:“呵呵,跟我来,我有办法不让他们跟着。”芰荷又从腰间的绸袋里摸出一片翎毛,吹响了它。
没半刻功夫木音就飞了过来,格外担忧:“小祖宗,你可算记起我的音哨了,我说城里人多繁杂,很危险,你......”
芰荷打断木音的话“好啦好啦,知道啦,不过现在,木音,后面有人想抓我们,你去帮我拦住他们吧,求你啦~好木音。”
木音扑朔双翅拍打了一周,看见芰荷身后果然有人追着,颇无奈地叮嘱了她一句“芰荷,你别乱跑了,去古树下等我,你也该回去了。”
芰荷会意地笑:“嘿嘿,好,我先走咯!重熙,跟我来。”
芰荷借着来时的路,一刻不停地跑着,没有担惊受怕,反而是莫名地兴奋。生平第一次这样的畅快舒然、随心所欲。“芰荷,你带我去哪儿?”重熙心情也很愉悦,这样的女孩,天真善良纯一,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重熙盘算着。不知不觉间已经穿过了还江,来到天泉尽头的老树下。
芰荷松开重熙的手,撑着腰间,不住喘气着:“呵呵呵呵~~~”
重熙看着这出尘不染的容颜,也开怀大笑着“哈哈哈哈~”重熙注意到了身旁的菩提老树,又惊又喜,“哇哦,这就是那古树啊,和书简上写的分毫不差啊!!呵呵呵呵~~太好了,树上不是传说,是真的,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重熙?重熙?你怎么啦?这棵老树有什么毛病么?”
重熙释然席地而坐,又觉得不自在,直接躺了下去,闭眼空想。芰荷见到重熙这样一时激动一时安静的样子不知所以,也跟着躺了下来。
重熙双手撑在脑后,若有所思,然后轻轻地说:“芰荷,你知道么?我是大荒之外的人,是东边崇宁大陆的人,我到这儿用了三个月,只为了瞧上一眼这棵菩提老树。”
芰荷在重熙身旁,好奇地问着:“崇宁大陆是什么地方?那儿远么?你一个人来?你胆子真大!可你为什么要来找这棵老树呢?”
“自小我就喜欢看那些修仙志怪之书,可我爹说那都是虚无的东西。忽然有一日,我翻开一纸书页,说西边大荒般若城内有棵老树,是传说佛神化身,佛神神通广大,惩恶扬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是否真有此树。”
芰荷坐起身,遥望菩提树“是这样啊......嗯?我左看右看也没觉着这颗老树有什么神奇之处啊,况且,我在这儿这么久,每天都能看到它,也没什么奇怪的,人类的字我虽然认不了几个,但是书上说的没准儿适骗你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来看看。不过还好,小丫头,我认识了你。“重熙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芰荷的头。却不想迎来芰荷的不满。
芰荷躲开了”都说了,我不是小丫头!“
”芰荷,我们做朋友可好。从小至今我朋友虽多,但是没一个像你这样的真性自然的,他们在乎的只是我的身份。芰荷,我真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可以么?”重熙也坐起身,满眼期待地望着芰荷。
芰荷自然是求知不得了,有一个大荒外的朋友,是一个离般若城更远更远的朋友,那他知道的外面的事情一定很多了。“好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呵呵~~~诶?木音~木音~”这时候木音飞了过来停在芰荷眼前。“木音,我跟你说,我有外面的朋友了,呵呵~~”
木音没有说话,而是谨慎地打量着重熙,然后眨眼一瞬便隐入了菩提树间。“诶?木音你怎么走了?!”
重熙从身上掏出了一样莲花状的粉白小石头递给芰荷,“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了,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这个小石头是我爹给我的,我爹说它能庇佑我,有了它谁都不怕了。不过啊,我有这条鞭子,你别小看它,有了它我才不怕那些恶人,也用不着这块石头了。我把它给你,希望能够保佑你,一生平安。让那些坏人都躲得远远儿的,没人能够欺负你。”重熙像个小夫子津津乐道,一心想安慰芰荷,重熙第一次离家出走来到大荒,当他在这座古城的西街漫无目的地闲走时,偶然一瞥,那个黄衣小女孩便映入了眼帘。似乎前世有缘,让重熙情不自禁地靠近,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我是不是曾经见过她。重熙心里兴奋而忐忑,还好,我遇见了她。
芰荷疑惑地收下了那块小石头,放进了腰间的锦袋中,却沉下脸来,手指头不停地转动着“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呵!没事儿,我也不差什么!从此以后,不论谁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重熙刚想坐起身来,去拉芰荷的小手,芰荷却突然觉得后颈刺痛,她抱住后颈,表情痛苦狰狞,软坐在地上,突然锦袋闪现一丝强光,芰荷便晕厥了过去。随后芰荷的后颈渐渐升起一簇荧光,恍惚闪烁着。
重熙见状,大惊失色,他蹲下来,摇晃着芰荷的手臂,不停地唤着芰荷的名字:“芰荷!芰荷!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芰荷!!”
这时,隐在树间的木音,惊得立刻飞了出去,直奔青峙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