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女人温暖而柔软,只是没了女人特有的味道,变成了自己沐浴液的味道,有一种二人融为一体的错觉。
对女人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最后抱她睡一晚,女人犹豫着,最终还是屈服了,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妍妍,今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背对着自己,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点点头。
“妍妍!”在女人耳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
“妍妍!”
还是没有回应。
“妍妍!”
“嗯?”女人轻声地答应了。
终于听到了她的回应,鼻子变得酸酸的。
“妍妍!”
“……嗯?”
“妍妍!”
“……嗯!”
“妍妍!”
“……”
“妍妍!”
“……”
“妍妍!”
“嗯!”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女人没有回应。
“不行吗?”
女人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是不行。
“你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什么叫‘死过一次了’?”
“……”
“我想知道不是为了猎奇,也不是想挖你的伤口,尽管那时的事让你痛苦不堪,可或许你说给我听反而能减轻你的痛苦呢?有人分担总比独自躲起来舔伤口强吧?”
“我不会说的!”女人终于开口了。
“我想知道!”
“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你!现在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的事,我要带进坟墓里。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现在就走!”
“我不问了!……妍妍,我——”
“你不睡吗?不睡的话,现在就出去,或者我出去。我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做,这也是我留下来的主要原因,我不能陪你一晚上瞎胡闹!”
——瞎胡闹?
看来,对女人而言,自己始终是个孩子啊!
而且还是个能让女人想起不好往事的可恶的孩子!
*
“……不要过来!……放开我!……放开我!……”
怀里的女人呓语着,身体突然开始扭曲挣扎起来,让自己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一幕并不陌生,上次女人昏倒后就是这样挣扎着醒来的。
——又做噩梦了吗?
“妍妍!……妍妍!……”
想把女人唤醒,女人却在自己(我)的摇晃中挣扎得越来越厉害。
上次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偶尔做了个恶梦,但如果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而且是以如此剧烈的形式发生的话,就说明不是偶尔,女人正在梦的或许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恶梦。
“……不要啊!……阿爸,不要啊!……疼!不要!……”像上次一样,女人歇斯底里的呓语中充满了恐惧,仿佛是用整个生命在抗争。
“不怕!不怕!我在,有我在!……”
叫不醒女人,只好抱紧她。
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安慰她的话,不断地抚摸她,终于女人停止了挣扎,安静了下来,鼻息声也渐渐变得均匀了。
女人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能吓成这样?
阿爸?
上次叫阿妈来救她,这次让阿爸不要?这分明是她爸对她做了她希望她妈可以来救她的事!
让阿妈来救,让一个她五岁时就离开她的人来救,可见对于孩子来说,无论是怎样的母亲,都是心灵最渴望的人,都是遇到危险,遇到恐惧时最想依赖的人。
可是她到底是因为被做了什么事而呼救呢?
被打了吗?小时候自己调皮可没有少挨老爸的打,但没向老妈求救过(知道求救也不会管用,说不准老妈还会补一句“还是打得轻,要不怎么老是记不住”),被打的滋味自己是知道的,虽然很疼,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毕竟是父母,下手能有多重。
被关起来了?自己没有被关起来过,但听说有人会因为被关过而产生心理阴影,患恐惧症之类的心理疾病。
再不,就是被从家里赶出来了?这个自己倒是经历过,小时候实在不听话,连打都解决不了的事,就会被赶出家。说实话,很小的时候还是害怕的,怕父母真的不要自己了,会在门外就像现在的女人般歇斯底里地喊着,让爸妈开门。可十六岁还怕被赶出来的话就有点过了,而且女人是离家出走的,不可能是怕这个。……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被赶出来了,回不去了,才不得不离开。这个很有可能——被赶出来了,所以下决心不再回去了,因为吃了很多苦,所以记恨父亲,现在即使家人来寻也放不下恨,不原谅家里人。……可是,不对!如果是出走的话,不是更应该去姑姑家或奶奶家吗?犯不着和所有人都一刀两断啊?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可能是!应该是更恐怖的事才对,否则不可能吓成这样。
难道是被虐待了?女人不是喊疼了吗?女人不是说‘死过一次’了吗?那些在新闻里见到过的孩子被父母虐待后的各种各样残忍的画面一一闪过……如果是那样的话,也实在太可怕了!——也不对,女人身上没有什么可怖的伤疤留下啊?自己都和女人睡过两次了,有什么的话自己不可能看不到、摸不到。
到底是什么?
*
在胡思乱想间,天亮了。
那之后,女人没有再做恶梦,始终乖乖地待在自己怀里安稳地睡着,直到醒来。
女人醒来后便想从自己怀里钻出来,自己没让。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早,不到六点,才睡了四个小时不到。你再睡会儿,七点的时候我叫你。”
“天已经亮了,我要回去了!”女人说着又想从自己怀里挣脱。
“你爸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自己的突然一问使怀里的身子猛得一颤,僵住不动了。
“他做了什么?”再次追问。
“他没做什么。”与身体反应不同,女人用很平和的声音回答,听口气就好像真的没有被做过什么一样。
“他对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要回去了!”
紧紧箍住怀里的女人,不让她动。
“我问你,他对你做过什么?”心中的火在升腾,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不是说他没对我做过什么吗?你放开我!”女人大声反抗。
“他没对你做什么,你呼救?他没对你做什么,你从家里逃出来?他没对你做什么,你会事隔这么多年,他都死了,你还不肯和家人相认?他没对你做什么,你会说你死过一次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不管他做过什么,都和你无关!”女人冷冷地说。
“怎么和我无关?他对我最重要的人做了可怕的事,我就是要知道!”
女人缄口不言了。
“你不说,我就把你关起来,直到你说为止!”
女人的不言语让自己的火气“轰”的一下爆发了,愤怒地威胁着女人。
“他真没有对我做什么!”女人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你撒谎!”
“你不相信我,你问我?或者,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女人不耐烦地说。
“我知道他对你做了残忍的事,现在我要知道的是,那到底是什么?”
十分厌恶面不改色、毫不动摇、睁着眼睛就能说瞎话时的女人,无论她是出于何种原因撒谎,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女人根本不信任自己,如果她是习惯性撒谎,那就是她根本不相信她以外的任何人。
强行把女人翻过来,让她面向自己,捧住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给——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