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处据点坐落在嚎风深渊的尽头。再往前走是一湾小瀑布,从两千米高的崖顶上坠落下来,溅出一大片水雾。
和前面不同,“诅咒间”的洞口竟然被一扇巨大的石门封闭了起来。那石门上生着爬墙虎,仿佛被遗弃了很长时间的样子。奇怪的是,站在石门旁,可以听到低沉的风声如同呜咽般传来,还能闻到些许的血腥气息。
“这就是最后一处据点了吧?”胖子盯着石门上的“诅咒间”三个字问道。
希瓦点着头,把耳朵贴在石门上,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除了风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不像是有活物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反正我们也打不开这石门,干脆放弃行动原路返回如何?”说着胖子转身欲走。这石门让他感到阴森无比,甚至能看到丝丝黑气从岩缝里冒出来,看起来就是凶险之地。
“哎,等等。”希瓦反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当初说要惩治他们的是你。现在站在真相面前,说要走的也是你。未免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吧。”
“不是啊,希姐。”胖子苦着脸,“你是没看到,这石门还冒着黑气嘞!照我说,这里面肯定是什么邪秽的场所,而这扇石门肯定是镇压着什么东西,咱可不能轻易地把人家的封印给破除了啊!”
“什么封印镇压的,你是不是被疽虫给吞了脑子?这明明就是有幻术嘛。”希瓦轻轻咬破手指,在石门上摸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霎时,厚重的石门如同地震般晃动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崩塌成了碎片,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开来。
“有幻术?”胖子看着显露出来的漆黑山洞,怔怔地问道。
“就是作用于外部感官的幻术。”希瓦嗦着手指说,“通常的幻术是针对人的大脑,从而使其出现诸如幻觉之类的现象,类似于你们常说的鬼打墙。而‘有幻术’则像是实质性的幻觉。它能对人类的探测行为起到一定的阻挡作用,比如眼前这座石门。”
“哇,希姐你居然能破除这种幻术!”
“从小我就比较能看穿这些东西,而且西尔维娅有时候也会教我一些破障的符文。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希瓦摘下短弓摆出战斗的姿态,“虽然施术者的幻术水平不高,但里面的传出的血腥气息可是浓得有些夸张了。”
“我还以为你没闻到。”胖子朝着洞**送出一颗探照用的光球,又架起圣盾谨慎地跟了进去。洞**的空间很敞亮,没有精灵也没有疽虫尸体。除了那些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随着两个人的深入,希瓦的意识有些模糊,变得昏沉起来,渐渐听到远方传来的钟声,不可遏制联想到教堂里的影子和高塔上的古老大钟。
她隐隐感到有种被召唤着的感觉。她体内的血液沸腾了起来,那种狼性的欲望让她有种跪伏在地上咆哮的冲动。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幻觉。她看到一望无际的荒原向远方延伸,数不清的人们高举着火把,火光照不亮他们的脸,他们跳着,爬上一座高峻的山巅,冲着月亮嚎叫,那轮圆月大得夸张,半轮沉于地平线之下。
钟声?为什么会有钟声。希瓦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这样瑰丽、雄伟又疯狂的景象,好像她目睹过这一幕似的。她从没有见过那样的荒原,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弥撒的教堂里有一口大钟。
我这是怎么了?希瓦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用力地摇着头,想要将那些奇怪的幻觉甩出脑袋。回过神来,周围只剩她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周围仍旧漆黑一片,却早已不是那个嚎风深渊中的“诅咒间”。
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教堂,硕大的月亮从涂着釉彩的窗外缓缓升起。月光如同潮水般泼洒进来,整间教堂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一个男孩坐在自己身旁,仰起脸迎着月光。
教堂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上面画着许多银狼和光着身子的女人们,她们像亲人一样抱在一起,彼此舔着对方的脸颊,腥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希瓦四下张望,找不到闫健,那些血腥的气味儿也不见了。教堂外矗立着一座高塔,从上面传来低沉的钟鸣声。她盯着男孩,感到有些奇怪,却不敢开口说话,甚至不敢呼吸。此刻教堂中笼罩着一种不敢打破的寂静。
那男孩的皮肤白嫩地出奇,让人联想到质地上好的羊脂软玉。他的眼角噙着泪水,脸上笼罩着浓浓的哀伤,很难想象一个小男孩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流露出那种表情,仿佛哀伤了几十年,上百年。
他穿着体面的晚礼服,领口的袖子被熨烫平整,不露出一丝褶皱。乖巧的银色短发上撑着一顶小晚礼帽,胸口打着精致的蝴蝶结,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孩。
“你醒啦,姐姐?”小男孩开口说话,声音清澈而空灵。
“谁是你姐姐?”
“我们才短短半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姐姐。”
“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弟弟,硬要说的话闫健算是一个,但他只是个粗鲁又不知礼节的蠢蛋罢了。”希瓦如实地说。
“你真的把我忘啦?”男孩更加哀伤地摇起了头,“算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希瓦问道。
“准备好接受我了吗?”男孩再次问。
“等等,虽然你长得好看也的确是姐姐中意的类型,但这并不代表你跟我说两句话就能让我喜欢上你。”希瓦一口拒绝了他。
“那你是还没有准备好咯。”男孩转过头看向她,银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漂亮的辉光,仿佛一面映照着月亮的镜子。
希瓦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鲜血突然从男孩的身后涌出,向她喷涌而来。那一瞬间,希瓦使出全身的的力气,仿佛濒临死亡边缘一般,狠狠地朝着后面闪出一大步。
“啊!”闫健发出的惨叫声把希瓦惊醒了。周围血腥味依旧浓厚。风声,水滴声,还有低不可闻的喘息声都齐齐涌入了希瓦的耳朵里。教堂和那个小男孩都消失不见了,这里依旧是嚎风深渊的“诅咒间”。
“这是幻觉?”希瓦喃喃地说道。
他从未遇见过两个幻觉叠在一起的情况。先前那些高塔钟声和荒原上的人们是第一个幻觉,她坐在教堂中和小男孩说话是第二个幻觉。她从第一个幻觉中清醒过来后直接跌入了第二个幻觉,但其实那时她正跟着闫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这当然不是幻觉!”闫健哭丧着脸,“整座洞穴中弥散的血腥味就是来自于它身上,又怎么会是幻觉!”他指着墙壁上被钉着的一只硕大银狼说道。
直到此时,闫健心中的不祥之兆如同洪水决堤般爆发了出来。先前他在水晶中看到的幻影就是眼前的画面。那条银狼被匕首贯穿了四肢钉在墙上,却永远无法死去,鲜血从创口处流出,甚至在地上滴出了一个浅洼。
它在被囚禁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几十年?上百年?那些怨念般的黑气从银狼的身上散发出,像是毒蛇一般嘶嘶地环绕着他们,阴冷不已。
希瓦满是心惊地盯着银狼,先前那些幻觉再次涌进了脑子里面。她捂着头,莫名地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似乎,认识这银狼。希瓦诧异地想。
那银狼忽然动了起来,它挣扎着想要从禁锢之中逃离出来,可是它一动,那匕首就闪烁起红光,“腾”地涌出数条火蛇对着它撕咬,直到它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那些火蛇才安静地缩了回去。
它像是在笑,狰狞的狼嘴轻轻地扬了起来。它看向希瓦,银色的眼睛里闪耀着辉光,仿佛一面映着银月的镜子。
“姐姐,你来啦?”那银狼开口说道,声音空灵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