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因为腿伤的缘故,我们还是在这里勉强休息了一晚上,令人恐惧胆寒的怨妇声并没有打扰我们的清梦,可能因为太过疲倦,何三刀竟然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呼呼大睡,而我几乎没有闭上过眼。
临睡前,他告诉我,从现在开始,他叫何三刀,何龙天这个人已经死了,真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神经。
为了便于罗盘定位,我们日夜赶路,虽然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走,只要脱离磁场区,我们就能找到方位。
赶了两天,晕头转向,仿佛和世界隔绝,更可气的是,面馍和水都吃喝殆尽。天刚亮,怨魂漠起了沙尘暴,沙石翻卷如黑龙,直窜半空,吞噬了还未燥热的太阳,我们两人如同进入了开天辟地的混乱纪元时代。
“他娘的,大早上晒个太阳都不给面子!”何三刀破口咒骂。
“刀哥,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再说话….”风沙愈来愈大,再不躲真要上天了。
这里除了蜿蜒曲折,高低错落的沙丘外,根本没有避风的地方,于是我们躲在了一处较大沙丘背后的地势较低的沙窝里,沙土弥漫,根本睁不开眼,只听见狂风卷起沙石的嘶吼声。
“哇啊!!啊呀!!呀!!”我和何三刀蜷缩在沙窝中,掩着头,隐约听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声音竟然能盖过狂风的嘶吼。
“小文艺,我好像听见了人的声音!”何三刀吐着沙子说。
“我也听见了,咳咳….”沙土呛得我直咳嗽。
突然,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从沙丘顶部飞过,在我们眼前一掠而去,嗖的一声滚到另一边去了,我和何三刀并未睁眼去瞧,只听见了声音,好像是砸到另一处的沙窝中了,嗵的一声,像陨石落地般响亮,随后没了动静。
我们都以为是石头的撞击声,没有太过在意,紧紧躲在沙窝里,怨魂漠这种地方,石头会发出人的嘶喊声,都是一件常事。在这里,选择相信才是明智的抉择。
沙尘暴直到晌午时分才销声匿迹,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和何三刀被黑沙掩埋在沙窝中,沙雕一般,大半个身子无法动弹,脸就像涂了黄油一般,面目全非。
“小…小文艺!你怎么样了?”何三刀双手使劲刨着两侧的沙土,样子看上去和鬼一般吓人。
“刀哥,我还活着。”我蠕虫着身体,将头侧过来,烈阳照得我无法睁开眼睛。
折腾了好大一会,我们俩才从已被填平的沙窝中挣扎出来,眼前的景象和沙尘暴来临之前的景象全然不同,怨魂漠变幻无常,俨如魔术师般变着它的戏法。
“之前飞过去的是什么东西?”何三刀很是好奇。
“我们去找找看。”我并不相信只是一块石头掠了过去。
挖了半晌,从另一处被填平的沙窝中发现了一大团圆乎乎的东西,原来真是一个人,还是个大胖子。
何三刀掰过他的脑袋,灰头土脸,嘴巴鼻孔里塞满沙土,耳朵里的沙子还在唰唰往下淌。貂皮大衣,锦罗绸缎,手里握着金黄金黄的东西,璀璨夺目。
“是个有钱人。”何三刀围着胖子打着转。
“先把他救活,等他醒过来再问。”
何三刀哪里会什么临危救人之术,左右扇了胖子好几个耳光,见没有反应,又从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几脚,胖子如磐石般一动不动。
“他奶奶的,不会是死了吧?!”何三刀显得有些急躁发怒。
“我说刀哥,哪有你这样救人的,我来。”我把手靠近胖子的鼻孔,还有气息,于是赶忙掐他的人中穴,试了好几次,胖子才有了反应。
胖子刚醒过来,一阵呕吐,沙土迸出他的嘴,不停地咳嗽。过了一会,胖子说话了:“你们是什么人?”何三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大胖子。”
“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钱万千!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的名号,真是孤陋寡闻,哎哟!”
“不好意思,真没听过。小文艺,你听说过没有?”
“没听过什么钱万千,钱千万的….”
“去去去,真是无知,真不知道怎么混江湖的….”胖子略微显得有些尴尬,高昂着大脑袋。
“这里是怨魂漠,去你的江湖吧!胖子!”何三刀有些恼火。
“懒得理你…哎呀,我的骆驼哪去了?”钱万千一惊一乍的,慌里慌张,说着就要去找骆驼。
“什么骆驼?”我一把拉住了他。
“我已经在这鬼地方迷路半个月了,随从也死于非命,今天又他娘的遇上沙尘暴,差点要了老命,要是再丢了骆驼,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哪!”钱万千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泣起来,看上去悲恸不已。
“娘们儿似的…..”何三刀嘲笑道。
“钱大叔,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客气问道。
“我不过是个小商贩,听说好多商贾都在这里发了横财,于是来碰碰运气。后来迷了路,眼看过去了大半个月,再这样下去非得死在这里哪!”钱万千一本正经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有些惊讶。
“只是听别人说叫什么怨魂漠,好像很恐怖.....”钱万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惧色。
“好吧,我们去找骆驼。对了,你手里攥着的是什么?”我问。
“哦哦,这是一位做生意的朋友低价卖给我的玉石,用来把玩而已,呵呵。”说完,钱万千顺势将玉石塞进衣兜,笑咪嘻嘻的。
“你到底是怎么被吹到这儿的?”
“我骑着骆驼在荡游,看这一望无际的晴空,谁能想到突然起了沙尘暴,那家伙实在是天昏地暗,我…我就被卷到这儿来了。”
“那这沙尘暴确实够大。”何三刀一阵狂笑。
根据钱万千的指示,我们用罗盘定了位,随后在预测的地点四下寻找骆驼。庆幸的是,骆驼还活着,四肢跪倒在沙土中,面对沙尘暴的袭击,骆驼可比钱万千聪明多了,只是大半个身子被掩埋,驼峰突出,像几座小山丘。
我们赶忙将骆驼从沙土中扒出来,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又或许是饥饿的缘故,骆驼挣扎了半天才勉强站稳,整个身躯看上去瘦骨嶙峋,像是要散架似的,驼峰之间挂着两个大包裹,看上去有些沉重。
钱万千像是见了亲爹似的,抱着骆驼的脑袋一阵哭喊,可是半天没掉一滴眼泪,眼眶只是憋得通红。随后赶紧解下包裹,自己抗在肩头,还算有点良心。
啪唧一声,一块金黄的东西从包裹掉落,钱万千急忙捡了起来,陪着笑脸说:“一块金…金子而已,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呵呵。”
钱万千包裹里鼓鼓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何三刀一直紧盯着,让钱万千很是无语,于是他故意解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几袋牛肉干,几块油饼,就是没有水。
“哎呀!我就知道是吃的,快要饿死我了,钱…钱老板,能不能分我点吃的….”何三刀突然改了口。
“刚才是谁叫我大胖子呢…”钱万千傲慢地昂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
“钱老板,刚才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生我的气嘛,对不对?”何三刀竟然拍起了马屁,就为了填填肚子。
我和何三刀已经两天多没有吃到东西,饥肠辘辘,此时看到好吃的东西,难免会做一些让人想不通的事情,我深深地咽了咽口水。
“看在你们救我一命的份儿上,罢了罢了,拿去吃吧。”钱万千将另一个包裹紧了紧,随后坐到另一边去了。
何三刀抓过包裹,狼吞虎咽,还不时向我招手,饥饿难耐之下,我也吃了起来,食物并没有任何问题。
吃饱休息过后,钱万千问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哦,钱老板,我们打算向南走….”
“向南走?依我看,还是向西走比较好哪!”
“为什么?”我问。
“我和随从进入怨魂漠之后,一直向西行走,你们也知道,我是商人,来怨魂漠这个鬼地方无非就是为了挖掘矿藏。大约过了十来天,在一座破旧的石窟中发现一处矿藏,我便命令随从夜以继日的挖掘。然而在一天夜里,十几位随从不知中了什么邪,手舞足蹈,有的笑,有的哭,过了好大一会,精疲力竭,随后尽数倒地死了。矿洞中传来阵阵奇怪的啜泣声,像是怨鬼在作祟啊!”
“什么??钱老板,当时你在做什么?”
“矿洞阴森寒冷,我并没有进去,听到怪声我才进去,然后就看见他们….”
“既然矿洞那么怪异,为什么还要拉我俩向西走?难道你想?嗯?!”何三刀猛地站了起来。
“不不不,你误会了,这件事甚是怪异,我只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对九泉之下的兄弟有个交代,总…总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哪!”钱万千面露悲痛,一个劲叹着气。
“那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我问。
“随从死在矿洞之后,我吓得腿脚发软,连夜逃窜,糊里糊涂就遇到了你们。”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半信半疑。
此时,何三刀把我叫到了另一边,说:“这死胖子的话不可信哪,你想想,那么多人离奇死了,唯独他活了下来,肯定在说谎。”
“万一他走了狗屎运,恰巧活了下来,那我们岂不是冤枉了他。”
“哎呀!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看这个矿洞真就不能去!”何三刀有些急躁不安。
“我倒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好奇心已经占据了我的大脑,什么理性都已经抛掷脑后,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弱点。
钱万千不时瞥着我俩,满脸的疑惑。我和何三刀说了好大一阵子,才说服他和我一起去探查这怪异的矿洞。
“那就走吧,兄弟把话撂在这儿,万一这次丢了性命,可别怪我何三刀没提醒你。”他语重心长地说。
“刀哥,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去查明真相,又不是去送死。再说了,我们命根子都硬,怕他个鬼。”我劝解道。
就这样,我,何三刀,钱万千三人一路向西,去找那处诡异的石窟,无论钱万千说的是真是假,我肯定会去的。在我的脑海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这一切,都是我与生俱来的好奇心的驱使,它会让人狂躁,会让人迷失,而我,还没有学会怎样去驾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