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佑我大大昭!老天爷让陛下早日醒来吧!折了老臣的命也可以啊!”
殿内灯火辉煌,黄纱叠嶂,所用器物无不精致典雅。床前人头窜动,几名着朝服的老人的伏跪床前,以手抢地,嚎啕大哭,涕泗横流,老褶堆积,好不悲痛到骨子里。身后略年轻些的不时用朝服宽大的袖子遮遮掩掩点点眼角,放下衣袖又是一副泪流满面的模样。
“呜——陛下啊!”
“陛下啊!陛下是受上天垂念的福运之人,肯定会醒来的!”
欧阳晟便是被一阵阵哭声吵醒的。
只觉那些个哭声不像是伤心只是单纯哭丧,光是一通乱哭证明自己有多悲伤而已。
欧阳晟觉的身体发软,脑袋也在发浑,外面的人太吵闹,声音进到脑子里也嗡嗡扰人,现在他只想要周围安静一点。
“闭嘴!”声音微弱但其中的威严不可忽视。
而那些哭泣的人听到却像着了火一样,声音更加高亢起来:“我是不是听到陛下的声音?张阁老,我可是耳聋了?”
“不……是陛下的声音,陛……下!陛下醒了!陛下——快,章太医,快去看看陛下!”
欧阳晟很无奈,想让脑子变清醒。感觉到有手在翻动他的眼皮,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直视对方。
正在小心翼翼翻动大昭帝王眼皮的章老太医突然被帝王冷目一瞪,顿时背后冒虚汗,见帝王的眼神松和才敢出言:“陛下初醒,容臣为陛下查看伤患处。”
欧阳晟认出章老太医,任他看了胸口上的伤口,转过头看地上还跪着的一群人说道:“朕自理政以来,几位阁老夙夜任劳,国务繁重,朕甚是担忧阁老的身体,现在朕不过是有恙,阁老们竟连把椅子都是没有吗!真是要拖垮我大昭的脊梁吗!”
“陛下!臣等如何再享殊荣!陛下遭奸贼暗算,臣等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等陛下醒来,为为碌碌,连那歹人也没抓住,实在是有愧恩泽,臣等求陛下撤掉职务,以后做一介朽木足矣。”
欧阳晟眼神平静,也没先回王阁老的话只是说道:“偏要朕亲自扶几位阁老起来吗?”
外面站着的宫人连忙搬来木凳垫着软垫,拉着阁老坐下,三位阁老也半推半就坐下,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大昭。
见阁老坐下,欧阳晟才又说起:“阁老为大昭殚心竭虑,先帝可看着朕也看着,万没有亏我们欧阳家的事,以后朕也要继续仰仗阁老啊。”
“不敢不敢,臣只是分内事,万不敢受陛下谬赞!”三位阁老激动的又是坐着朝欧阳晟作揖。
章太医检查完说伤口已开始结痂,等欧阳晟修养段时日就没什么要紧的。不过章太医也奇怪,明明陛下之前被匕首刺穿胸膛伤了内器命不久矣,他行医几十年什么病症没见过,这次陛下遇袭显然歹人是下了狠手,虽说是大不敬,之前他可不认为陛下撑的了多久,不过如今却是迹象好转,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结结实实的在好,只能说一句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吧,我大昭真的福泽深厚。辅政的几位大臣这些可看在眼里,陛下昏迷这些天,他可一直在这里呆着呢,陛下这样子再来个一天多可能连过继的都找好了,阁老们早早这几天候着,就怕陛下那天走了。
章太医一生在宫**职,什么心思没见过,说是看惯了也算好冷淡也罢,这宫里,心死的可多着呢。再说陛下,章太医看了眼欧阳晟,皇家人哪没有两副心肠呢,看刚才那样子,怕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挥手让章太医退下,欧阳晟说道:“朕见诸位也乏了,便不留了,请回吧,明日折子还是得上。”
由三位阁老带头起身,身后的大臣都一掸衣袍同他们行李离开。欧阳晟也让宫人不必再伺候了,偌大的宫室终落了清净。
欧阳晟躺着也不动,望着头顶的纱幔,突然小声说到:“影。”
霎时从殿内房梁翻下一人跪伏于地,黑衣短打,黑纱蒙面,只留一对眼睛出来。
“这两日都看着?”欧阳晟语气虽是疑问,可还是有一份信任的在里面,自打父王和母亲相继离开,朕家寡人也只剩影伴着了。
“陛下昏迷了五日,影一直在这,影无能,歹人行事居然没能阻止。”
“不管你的事,朕记得,那人伤了朕时,你可还在朕身后后挡刀子。”说到这里欧阳晟语气稍柔和点“伤可好了。”
影更是不敢抬头说:“影无能就是无能,不敢受陛下关心,影有愧先帝,只想一死。”
惹得欧阳晟笑了声:“你是这两日看大臣哭丧看多了?”
“陛下万不可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看吧,如何不是。影,你也要像那些大臣说些繁文缛节来规劝朕了?”
“影不敢!”
“朕只是玩笑,影起身。”欧阳晟虚抚了一下,影愣了下还是站起来了。
“那些人可以异动?”
“陛下,南方这几日小李将军的人在彻查,连带周围的城也翻了个底,小探回报说暂无异动,而昭都周围李将军也加派了人马巡逻。”
“李拂一倒是做得好,怕朕如果死了他也是不会来给朕哭丧的。”
“陛下又说胡话了。”
“那些个老头子最近可有异动?”影知道“那些个老头子”不单单指的朝堂上的人,更指的是欧阳晟心比手大的小叔——燕闲王,于是说到“燕闲王于陛下昏迷的第一天就来宫室侍疾。”
“侍疾?也亏他能想出来,莫不是以后要安我一个不敬长的名头?”
影又道“后燕闲王以年纪老迈,看到陛下昏迷不醒悲痛交加难以平复便走了。”
“呵”欧阳晟闻之有点想笑,这可是现在为数不多的亲人啊。“他和小舅舅差不多的岁数,哪里来了老迈,怕是哭不出来才对吧。”
“后来老头子们没什么动作吗?”
“后有小探回报,燕闲王与王阁老通了书信。”
欧阳晟闻之,到有点笑意:“真真是为我大昭龙脉做了打算,朕还没咽气呢,就有人想着上了。”
“陛下……”
欧阳晟没理他“他也算聪明的,晓得找时机,可惜朕挺过了,他还是做大昭的闲王吧。”
顿了顿又问影道:“可有活捉的?”
影一听又蹲下:“影……无能。刺客在喉与鼻中间藏了毒药,被抓后一运气,就逼出毒药吞下,影没查出来……”
欧阳晟没出声,影也没敢起身,两人僵持着,终是欧阳晟挥手让他退下。
殿内又是寂静一片,明明是接近夏的时节,外面却什么虫的声音也没有,欧阳晟知道这是被宫人拿了杆子黏下来,太过寂静这宫室反而像坟墓一样,然而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太久太久。
几天的昏迷到现在确实睡够了,欧阳晟也无闲心酣睡。一个人,睡太久会被当死狗的,何况他是一国之主?
回想起那天遇刺的情景,眼前又是一片刀光剑影。明明是风光繁艳的南方水地,路上却染了一朵朵血花,还没有下雨,那些刺客的血却不断蔓延扩大,没有人在意倒下的人,因为活着的人还在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