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里,同一条街上,能发生的事大到婚嫁殡丧,小到分厘。商人沿街叫卖,妇女哄小孩,人生百态。
吴望晴还没出店,便见几名大汉围在门口,都拿着棍子,就差涂个红脸装门神了。
为首一胡须大汉,眼角到嘴有条陈年刀疤,目光凶狠,直直盯着吴望晴。
他上下打量了番吼道:“就是你跟你的狗伤了我大哥?”
这人家中排老五,人称刘五。
刘五原本是丰庆一普通小混混,后跟着马老赖混,抱着大腿跟他后面喊句大哥,每到罗老赖收租子的时候就带着一堆子混混跟他去,遇到不听话交不起租子的佃户就先一顿棍棒伺候再搜光家底,只要马老赖不亏本,他也有的是赏钱赚。
拳头闯出了的名头,丰庆普通老百姓也没人敢惹他刘五。
而今天却看到跟着马老赖脸肿的跟猪头一样,风光久了,还没见过敢惹马老赖的人,更没见过马老赖这么惨的时候。
刘五听他含含糊糊说了,得知是那吴家嫁不出去的小姐干的。
但这一趟,刘五不是很愿意去,吴家在丰庆做了那么多好事,那个不知啊?一家子都快被丰庆人建庙供起来了,但是如今要去他惹一遭,做出点不好的事怕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不过罗老赖拿那双充血的眼瞪着他,也只有硬着上了,被人骂没啥,银子足够就行了,回头可得找罗老赖多讨点赏钱。
“那是他应该得的,况且本小姐也不是不给他赏钱,怎的,嫌少?”吴望晴走出店门,大汉立即围住不让她跑。
刘五说的“你个婆娘舌头是能耐,我管你哪家的小姐,今天惹到我刘五,就别想走了!看我不教训教训你!刮花了你的脸,反正你也嫁不出去,做一辈子丑八怪算了!”
人群指指点点,被大汉威胁要棍棒伺候便散的散,偶有想看热闹也是躲在角落,跑堂口中的善良如仙子一般的人物,却没人敢来搭救。
刘五一把拉过吴望晴的手臂,还偷偷摸摸捏了两下。
吴望晴怒道:“你干什么,放手!”
刘五奸笑:“这小脸蛋等下就要被划烂了,好哥哥可替你心疼,谁叫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从包里摸出把铁皮包的匕首……
那匕首还没等拔出,便被从天而降的一脚踢落在地。这一脚力气不小,刘五痛的放开吴望晴捂着被踢的地方。
欧阳晟觉看够了戏便从二楼一跃而下,一脚往刘五手上踢去,落地还不忘扯过吴望晴。后者头上的簪子也剧烈摇动,发出急躁的脆响。
“你,放手。”吴望晴苍白着脸,皱眉道。
“在下只是怕那人伤了姑娘,况且,刚刚可是救了姑娘。”欧阳晟也干脆,一下放了。
“哼,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扰你刘大爷的场子,活腻歪了!”
刘五夺起身边一大汉的棍子,往欧阳晟冲去!
欧阳晟立马推开吴望晴,闪身躲过一棒子,伸脚往刘五脚下一勾,后者没控制住顿时扑倒在地,又赶紧爬起来拍拍脸上灰土。
“好你个小子!”刘五怒极反笑“敢这么对你刘爷爷的还是头一个,有种,当真有种!”
“今日我不把你打折了我刘五以后都侧着走!”刘五脸上还有土,嘴角扯大,眼角泛血丝,再加上那条刀疤显眼,很是能唬住人。
“无知。”虽然这人也是欧阳晟的子民,不过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以不该在这世上走动了,想来这丰庆的牢里差几个吃牢饭的。
“给我上!”刘五一挥手,几个汉子冲来。
“姑娘家的,就在一旁躲着吧”欧阳晟侧过头对吴望晴轻笑一下。
“你……!”吴望晴素手紧捏,面色虽没太大波动——她掩藏的很好,但眼神里藏着的火与刀终究是骗不了人。
“生气了?”欧阳晟又笑了,也没再等她回答,拿着扇子冲进敌人的包围。
吴望晴在圈外,望着那人翻飞的身影,眼神阴晴不定。
自从欧阳晟遇刺受伤后,这几日才恢复的差不多,今日还是头一次动武,许多日不练,身体、动作也生了些,不过对手都是些小混混,不懂什么招式,都是蛮干,也不需要使多厉害的招数。
欧阳晟也没使什么招数,步子飞快,在几人中如飞燕穿花,躲避了拳头,顺便又破弦般的给予对方沉重一击!
两个混混往他背后偷袭,但没学过什么武术,也只靠一身蛮力,是打不到欧阳晟的,被后者轻易闪到他们身后。欧阳晟顺势抓起两人后面的衣领……一声沉闷的肉响,又又两人倒地。
吴望晴看他在众人里游弋,明明是在打架,仿佛只是在散步吟咏诗篇般,无论什么时候看,哪怕是陷入危险的境地,也像一切都尽在他掌控中。
……
地上已经倒满小混混,刘五摸着胸口痛的哎呀哎呀,他可没想到,这书生模样的人看着白嫩,却是个狠角,每个动作都是下了极大力气,如果不是他经常动手,而且皮子也厚,怕是要被打残了,今天就得被抬回去了。
如今败了,该认怂就认怂,忍着痛,爬起来,吼道:“走!”,小混混们也不喊痛了,也跟着大哥爬起灰溜灰溜跑了,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尾。
欧阳晟看着那些人跑,扇子猝的一收,微微指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霎时又“唰”的打开扇面轻轻摇着,又是一副清隽公子的模样。
“你……”吴望晴转头看向他,眉头皱起欲言又止,似平静山水染上烟雨。
“吴小姐有何指教?”欧阳晟笑着摇扇,吴望晴也皱着眉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
“你刚才偷看了我好久,别以为我不知道。”
“吴小姐风姿绰约,王某一时看待了也是情有可原。”欧阳晟笑的无比灿烂。
吴望晴再不接话,两人之间有种奇异的尴尬,明明一人是笑着的如阳光温暖。
“小姐——糖葫芦给你买着了。”罗辛从街头跑来,手上拿着串鲜红糖壳晶莹的糖葫芦。
跑了一条街两趟,罗辛也没带多大喘气的,拿着糖葫芦就递到自家小姐手边,也没看欧阳晟一眼,说道:“小姐,外面日头大,刘婆让你赶紧吃了,怕糖化了。”
吴望晴愣愣的接过,刚想塞进嘴,又想起旁边还有个外人在。
“罗辛,这位王公子刚才帮了我大忙,解了我性命之忧,请公子去茶楼喝壶茶吧。”
“在下,只是顺手。”欧阳晟淡淡笑着,也没有看罗辛。
罗辛扫过欧阳晟又低下头:“小姐,老爷说过吴家人有恩必报,一倍好,须得以十倍还之,只请恩人去喝壶茶,这太不符礼数了,小的看王公子不似本地人,不如请公子去府上歇息几天,再送公子些银钱出游如何?”
吴望晴盯着罗辛看了两眼,后者只是低头,一副顺从模样。又把目光放在欧阳晟身上说:“这位公子,你可愿去吴家小住几天?今日之事我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欧阳晟听的出来,那两个“好好”是加重了说的,像是要把他当糖葫芦咬似的。也怪他多看了这位小姐几眼,惹得她一直念着。
“今日姑娘有难,就算在下不出手,也会有人做,不敢劳府上厚待。行路口渴,一壶茶水足够。”欧阳晟语气淡淡,让人找不出可以生气挑剔的地方。
“好,公子请。”吴望晴说道。
三人又走进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