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打量着莫忆,心里禁不住一阵惊涛骇浪。
这山野少年虽然粗布荆衣,却是相貌灵秀,骨骼清奇,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度,论容貌,论气度,论根骨,都是上上之选。
男子越看越是欣喜,完全无视了莫忆几乎快要融化在他炯炯目光下的尴尬表情。
若是能将其收入门下,悉心栽培,自己这一身绝学定能后继有人。想来十数年后必定青出于蓝。
“只是……”男子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想起适才的情景。
“这少年已然修炼出了灵力,而且诡异霸道,否则适才也不会一下子控制不住,险些走火入魔。再者,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深厚的灵力修为,实属罕见,想来定有家学渊源。不过看他衣着打扮,也不像什么世家子弟,难道出自名门?可此处已是大秦边境,方圆百里,也无甚高宗大派。就算是有什么隐世门派,落魄家族遁于此地,其中长辈也断不会让其独自一人在外游荡。不行,且得探可分明。”男子看着莫忆,神色越发凝重。
初时他只是肉眼观视,已然称奇。此刻运用灵力再一细看,更是让他吃惊不小。没想到个中情况比他刚才所想还要复杂百倍。
这少年体内竟有两股霸道非常的灵力,一股至阴至柔,暗藏三处,隐现红光,一股至刚至阳,略带紫气,横踞中央。两股灵力,像是在争夺些什么似的,相互冲撞,纠斗不休,但又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上下。
如此状况,看得男子一阵心惊肉跳,连称罪过。“这到底是哪家的长辈如此拔苗助长,枉顾人命。这般的练法,纵然是天纵之才,也没有几个受得了。这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几岁,两股灵力如此浑厚,想来练了也有不少时日,他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迹。不过,这少年也确实天才了得,这两股灵力,在他这个年纪若练得任何一股都已是非比寻常,足以傲视同辈,他居然还练出了两股,真是旷世奇才,罕见良玉。他家长辈竟然毫不知惜!莫不是庶出?抑或非出一脉?既然今日让我遇见,也算是平生有幸,定要收其为徒,以传衣钵。”
男子看着莫忆,两眼放光,心中盘算着如何说服他离家出走,或者叛门外逃,然后拜入自己门下。
他当然不知道莫忆这两天的经历,更不知道这个一天前还是个客栈小厮的莫忆根本毫无师承,而且从来都没有修炼过什么灵力,甚至听都没听过。
如果你问莫忆,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他这辈子最向往的便是如那些江湖好汉一样,练得一身铜皮铁骨,拳拳有力,劈砖裂石,要是能够像说书人口中的高手一样练出气劲,可以飞檐走壁,拈花摘草皆可伤人,那就更好了,如果还能够弄出个传说中的罡气,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就真的不枉此生了。至于灵力,莫忆一定会弱弱地问:“可以变气劲么?可以化罡气否?”
当然,要是白衣男子真的听到莫忆心中可能有的疑问,一定会当场喷血,暴毙而亡。
老大,这可是灵力,岂能是那些凡夫俗子的气劲可以比拟的?哪怕是那些练出了罡气的所谓高手,只要一日摸不到门道以武入灵,在我等灵修面前,还不是如同蝼蚁。你就不要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莫忆自然不会得了便宜卖乖,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妙变化,也不知道在白衣男子看来,他根本就是如履薄冰,命悬一线,稍不留神就可能因为体内两股霸道的灵力冲撞过猛,暴体而亡。
如果莫忆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告诉给白衣男子,一定能让他惊讶得不知所以,唯以头抢地尔。
什么?从来没有练过!就是昨天被人打晕了,给硬塞了些药,然后睡了一觉,抽了会儿筋,就凭空冒出了两股这么给劲的灵力?天啊,你让那些一辈子苦苦修炼的人情何以堪哪!你以为你吃的是什么?龙炎丹还是豹胎酒?
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会有个长得鬼哭神嚎的大汉,蹲在一旁偷笑:“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俺都喂了!哈哈……”
倘若这话再传到白衣男子耳朵里,保不定能让他郁闷得立马暴走,破口大骂,也顾不得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玉树临风的形象。这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奶奶的,那可是龙炎丹啊!你个败家子,究竟喂了多少?居然不记得了!天哪,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就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吃那么多有个屁用!要是分给老子一颗,就一颗,老子就能更进一层,窥得玄机!妈妈的,豹胎酒啊,那可是洗筋伐髓,后天再造的极品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你这个一脸猪相的蠢货!
最后这句话,白衣男子绝对不会骂出口。因为他也不是傻子,能够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龙炎丹和豹胎酒,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年的人,又岂是他能惹得起的。
只不过,要是知道了这些,一般人恐怕会立刻打消了将莫忆收入门下的念头,而是直接扑过去将他生吞活剥了。
那可是龙炎丹和豹胎酒化出的灵力,趁着还在他体内没完全消散,赶紧夺了下来。这可抵得上至少百十年的修行啊!
白衣男子当然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对于这一切他也并不知情,二来以他的品性也不屑如此,就算知道,也顶多在心里埋怨一句天道不公。
而此时此刻的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莫忆,心里思量着如何排词遣句,好生和这少年亲近亲近,探探口风。
莫忆被他这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立在当场,不知所以,忍不住腹诽起来。“不可否认,你帅得很是彻头彻尾,可是也没有必要用如此销魂的眼神看着我吧!”
再想起昨天那双铜眼,莫忆在心中暗暗发誓,回家后一定要找面铜镜,好生照照。“莫非是自己长得太过稀罕?”
莫忆的双手此时被白衣男子扶着,抽也不得,缩也不得,很是尴尬,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才算打破了这三十二分之一炷香时间的尴尬。
“小子莫忆,适才多谢兄台出手相救!敢问兄台高姓。”
“小兄弟请坐,”白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个小娃娃甚是有趣,居然叫自己兄台”。他当下也不说破,答道:“江南,白少游”,说罢,不再言语,正襟危坐,傲气凌然。
这倒不是他性格倨傲,而是因为这白姓,在大秦本来就是显姓,无论何时何地说出来,都会引得众人侧目。更何况,他还特意点出了江南二字。稍有一点江湖常识的人都知道江南白府,那个屹立了千年的灵符世家。这便是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傲气。
不过这白少游,又不同于一般的世家子弟。他生性狷狂,放荡不羁,交朋识友向无门第之见,后来竟还恋上了苗疆之人。虽然二人情事不得善终,但也一直为他族人所诟病。只是他天分绝佳,悟性奇高,在修习之道上又是不拘一格,所学驳杂,未及而立之年已然自成一派,其修为在族中也是少有匹敌,故而才使得族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一再容忍。
前日,他便是因与族中长老为开宗收徒之事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外出访友,四处游玩,隐隐有着自立门户的打算。
在他看来,族中长老实在是顽固不化,长久以来囿于门户之见,血脉之说,不肯开宗立派,广纳天下人才,使得宗门大部分绝学失传于世。白氏一族虽然在外人眼中仍是一派繁荣,但是族中子弟或是耽于享乐,或是眼高手低,如今看来已是人才凋零,衰败之气已是昭然。或许,如今的繁盛还能延续个三五十年,可是,百年之后呢?是以,他才会冒家族之大不韪,提出了效法易城的姜氏一族,开宗收徒,以图白氏可以再创千年神话。
只是,他这番苦心,在族中长老看来,却是大逆不道,背宗忘祖,将他很是一番痛骂。
他气愤之极,于是一走了之。谁想在外闲游之际,却不期遇上了刚刚下山的莫忆。
白少游见他小小年纪,便已有一番修为,爱才心切,故而才会在他体内灵力乱窜之际,施以援手。后来更是发现他是灵修的上佳之选,而且猜想到他可怜的身世,更是有了收徒之意。
故而,此刻他才会刻意强调江南白氏,非是想要炫耀身世,而是有着隔山震虎之意。
在他想来,就算这少年没有听过白氏的名号,但他族中长辈定然知晓。但凡是江南白府想要开宗收徒,那些个名门望族有哪一个不会动心?更何况一个落魄世家。就算你有点家学渊源,但也不可能与我白氏相提并论。再者,既然你可以让自己后辈修习如此霸道的功法,自然知道这是危险之极,想来也是不曾与他细说,否则有谁肯练。且让我好生告诉他此中厉害,让他知晓你等的险恶用心,也好随我一同归去。只教你等知道,他背后的人物,好有所顾忌,就算起了歹念,也不敢狠下杀手。
不过,白少游的此番心思无疑是要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