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江南白府的宗祠堂前,桌案铺排,延绵十丈,上设高香红烛,并乌牛白马,糕点瓜果一应俱全。
堂下中场,百丈开外,祭台高立。祭台左侧另设观礼台一座,台上几案桌椅,陈设讲究。当中一人,方脸大耳,河目海口,头顶琥珀七梁冠,身穿紫绣花袍,泰然安坐,气度非凡,身后数人,黑锦红领,恭伺一旁。又于祭台右侧设有连台一座,以供来客驻足。虽然此时台上已是人头攒动,但也各自为阵,俨然有序。
祭台之上,家主白阕,头戴镶宝金冠,身着紫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立。三爷白文,四爷白飞,亦着紫袍,分列两侧。白府其余众人侍立台下,并分三列:白氏嫡亲俱穿紫锻锦袍,白府远房尽皆绯纱长袍,府中外姓之人一应青绿长衫。
午时一到,钟鼓齐鸣,两侧台上众人肃然而起,垂手而立。
家主白阕,傲立高台,环视四下,长卷在握,朗声道来:
“三月清明,千秋如一,神州宇内,恭祭吾祖,奉致辞曰:白石苍苍,汉水泱泱;白姜吾祖,临洮发祥。一画开天,灵道始创,八卦剖混,肇分阴阳。功参造化,符修《七星》,乾坤独判,谐世九音。日月同辉,万代承传,众心归一,血浓情长。念我先祖,功耀宸寰,肴馔敬呈,伏惟尚飨。”
读罢,白阕手捧长卷,恭行于祭台铜鼎之前,将祝辞焚于鼎内,一旁司仪高声宣示:“行……礼……”
台上白阕三人并台下白府众人,应声而跪,面朝宗祠堂,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礼……毕……”
顷刻,号乐震天,声贯长空。
司仪再宣:“亲族上礼……”
“九州凌府……”
“秦岭萧氏……”
“柳州严府……”
……
只见白府台下众人立时分列两侧,右台上一众姻亲世家,应声下台,一一行至正中,恭身行礼。
礼毕后,声乐再响。
“圣旨到……”左侧观礼台上,紫衣人长身而立,轻展卷轴。
在场众人,又尽皆面左跪立。
“贞元十一年,三月初三,秦皇三世诏曰:昔白氏先祖,始悟符道,功德昭昭,威镇寰宇,于国于民,利在千秋。白府长子阕,治家有方,名在当代。今特赐金银各一万两,锦缎五十表里,骏马十匹,以示皇恩。钦此!”
紫衣人宣罢,身影一晃,已是手捧圣旨,立于祭台之上。
“恭谢吾皇隆恩!吾皇千秋万载,圣福永享!”白阕拜叩行礼,接过圣旨后,又朝着紫衣人深深一揖,道,“有劳紫衣侯亲临宣旨,白某在此谢过!”
紫衣侯秦舞阳虚手一扶,抚须笑道:“家主这是哪里话!此乃秦某分内之事,何来言谢?倒是秦某要在贵府叨扰数日了。”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白阕与秦舞阳携手并肩而下,陪笑道,“府内已为侯爷收拾好内府别院。江南小地,自不比上京,简陋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哈哈哈……家主客气了!倒是小儿忘语,性情疏懒,恐怕要给府上添麻烦了。”
“侯爷此言,未免过谦了。白某常闻,小侯爷天才聪颖,人中龙凤。今日却不知为何,不曾得见?”
“呵呵,那秦某就直言了。犬子自小倍受娇宠,为人散漫疏狂,尤不喜繁文缛节,但凡礼乐大典,他都能避则避。不过,明日较练之时,想他必至。”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阕笑叹道。
秦白二人自人群中走过,目不斜视,言谈甚欢。
“只是秦某还有个不情之请。”秦舞阳沉吟片刻,似笑非笑,半响不语。
“侯爷但说无妨。”
“罢了。此事言之尚早,明日较练之后,家主定会知晓。”
白阕见秦舞阳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赶忙引开话题,道:“内府紫云阁已备下酒宴,还请侯爷屈尊移步。”
“哦?哈哈哈……家主客气了!请!”秦舞阳面色稍喜,心情大好。
“侯爷请!”白阕笑意连连,陪行其右。
此时,白府家主都走了,其余远来的世家众人竟也不觉怠慢,在白府三爷白文的引领下同往紫云阁用膳。
等宾客都已去得七七八八了,余下的白府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一身红袍的莫忆夹杂在拥挤的人潮里,一下子有点不辨东西,也不知是不是饿过了头。这场祖祭,耗了整整两个时辰,光是过场与鸣乐就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眼下正午早过了,莫忆肚子里空荡荡得,浑身都不得劲。
也是他今晨起得晚,还没来不及进早食,便有下人给他送来了祭祀用的服饰。急急忙忙地换上衣服,莫忆哪还顾得上早餐,匆匆出了门。
等他出了门,才发现白府众人的服饰竟然各不相同。后来得知自己穿的竟然是派与白府远房的绯纱长袍,莫忆也不竟有些纳闷。
不光是他,就是白府中对他不知底细的人,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反倒是白府一众近亲,都道他是白少游亲子,对于主事之人的安排有些不解,尤其是八伯娘王艳和四爷白飞。
就为此事,白飞还前去找过自家两位哥哥理论过。只是这二人竟都推说,白少游当日没有让莫忆认祖归宗,想等将她母亲接来之后一并正名,故而此时也就只能将他充个远房了。就算如此,也是卖了白少游老大一个人情。既然莫忆修炼都是按着远房的规格,那祖祭自然也不能例外。否则偌大的白府岂不失了规矩?往后难让外人信服。
白家二老这么大顶帽子扣下去,白四爷也就无话可说了,况且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只是这当中的细节若是叫莫忆知晓了,定会郁闷个半死。
等莫忆来到白府宗祠堂前,瞧见前面三列队伍,形式分明,便一头扎进了那列红队。这个时候,大典堪堪开始。
莫忆本不该来得这么晚。这个宗祠堂,虽然到了白府大半年了,他却还是第一次来。一来他本就不是白府之人,对人家的祖先也提不起兴趣,二来此处百丈之外便已戒备森严,少有闲人靠近。再加上他出门稍晚,一路上众人皆是行色匆匆。莫忆本就心不在焉,跟着跟着竟然跟丢了,最后七弯八拐地,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此处。
第一次操作祭祀的大场面,这章开头写得实在是有点磕碜。更得晚了,还请见谅!